茫茫的天地之间,一片云雾缭绕,在云雾下方,一座浩大山峦在云雾间若隐若现,黑色的山影连绵起伏,通向遥远的地方。
一条石径自山底蜿蜓也似的通向上方,在大山半山腰处开有一石门,山腹面积极是宽广,数百间或大或小石屋座落于此。
某一石屋里,放一石床,床上则躺一少年人,一头红色长发遮掩着他那苍白的脸庞,紧闭着眼睛,看似像是睡着一般,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少年轻柔的似有若无的呼吸声不断传出,他的胸腹亦随着他那呼吸在微微的起伏。
“喀轧—轧!”
这时,石门打开,一身穿红衣少女自外面轻轻走进,坐在床边一凳子上,一双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床上红发少年。而这少女头发则是金黄之色,再加上一身红衣,就如一火中佳人一般。
黄发少女看着床上那一少年,一双蓝眼冲满忧郁,她伸出手去,摸向少年脸庞,轻轻的摸着,良久过后,她忽然靠近少年,将头伏在其胸口,一头黄色长发扑在少年的脸上,只听她轻声道:“白弟哥哥,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知道吗?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好担心你啊!爹爹说你现在身体无恙,只是你的内心不愿醒来而已,你到底为什么不愿醒来啊?他们那些人都是坏人,只是欺负你骗你,你快醒来吧!以后你就与琪儿做伴吧!呜呜…”
说话间,少女竟然伏在少年胸口嘤嘤的哭出声来。
“白弟哥哥,他们不要你了,你还有琪儿,琪儿要你!”
说完,黄发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小瓶出来,向着自己口中倒去,而后伏进少年,将她那娇美朱唇凑近,四唇相对,但见一道红芒闪现,少年喉间一动,似是吞咽进些什么。
“白弟哥哥,琪儿不打扰你休憩了,你要快快醒来啊,我还想要与你一道玩儿呢!”
少女说完,站起身子替他将脸庞的乱发理顺,而后转身离去,一滴泪珠在她转身之际滴落下来,落在少年脸上,并缓缓地向下划去。
“喀轧-轧!”
少女将石门缓缓地关上,而就在那扇石门即将关上之际,床上少年的手指竟然发出轻微的抖动,石门关闭,屋内又恢复以往寂静。
床上所躺那红发少年便是白弟,一个月以前,他在灵淼峰中,由于与他的仇人也就是他师伯智木相斗身受重伤,后来见智木脚踢黄芊芊时,又想起六年前他也是这样蹂躏他那白狐姐姐的,再加上他误以为智木已将水月贞杀死,是以他心中被魔性特有的戾气所侵。后来御策诛仙神棍,又被其里面那黑龙戾气反噬,那黑龙生前本就是条极其凶煞的恶龙,杀戮甚多,死后又被伏魔珠封锁戾气魔性则又更深,最后若不是被水月贞出言唤醒,他恐怕已经沦为魔道,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在白弟清醒后,体内由于失去戾气支撑当时便晕死过去,冷无心出言命水月贞将之诛杀,而正当她心下两难之际,大鹏王及他手下两人,化作两团黑云将白弟救走,日夜疾赶,当他们将白弟救至他们妖黎族山中,才发现白弟一头黑发竟已变作红色。
如今,一个月过去,自白弟被送来以后,每日里都是安琪儿用她爹那八宝八药酒喂食他,维持他身体所需。
“怎么样了?白少侠还是没有醒来么?”
安琪儿将石门关上,刚转过身子便见一黑影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她爹爹大鹏王!
安琪儿摇头,一双蓝色双眸犹带着水雾看着爹爹,抽泣道:“爹爹,白弟哥哥他…他是不是不会醒了?”
大鹏王怜爱的看着女儿,伸手轻轻摸着她那光滑的黄发,柔声道:“怎么会呢?白少侠他现在已经无事,只是他自己不愿醒来而已。”
安琪儿从爹爹怀中抬起头来,道:“为什么白弟哥哥不愿醒来?”
大鹏王叹息一声,道:“白少侠自小便长在森木峰中,骤然间发现他平时最亲近最敬重之人竟是自己的仇人,而他又将他师伯杀死,别说他师门难以容他,便是整个修道界正道中人也都不容于他!他现在也一定想到了,天下之大,现已无他容身之地,唉!”
“可是我们这里可以容他呀!”
安琪儿仰头又道。
大鹏王笑了,点点头,道:“不错!我们这里确实可以容他,他现在不醒来是不知道,若是他知道我们家琪儿心里这样对他,他怕是早就醒来了!”
安琪儿闻后脸颊忽然间红了,一张玉脸就如一朵娇羞海棠花,她撒娇着摇晃着爹爹胳膊,嗔道:“爹爹!你怎么这样说人家,琪儿不理你了!”
说完,放下大鹏王胳膊逃跑也似的走出通道,看着女儿的身影从通道中消失,大鹏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作平时一张淡然神情,他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屋内还弥漫着八宝八药酒特有的气息,大鹏王付手而立,盯着床上的那一少年,脸色平淡,看不出是喜是忧,更不知他心中所想,就这样看着他许久。
石室里一片寂静,良久过后,大鹏王转身走了出去,石门在他身后再次发出沉重的声响。
……
五指山,森木峰。
吴桂一人独坐在大殿门口,抬着头看向天之南方,怔怔的动也不动,在其怀中抱有一物,似狐又似貂,一双如火一般的红眼珠子转来转去,正是白弟那只赤目貂狐。
一个多月以前,白弟便是从这里飞走,那是在吴桂目视下离去的,他这一走,吴桂想了很多种可能,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竟是那样的结果!
白弟走后的半个月,端木忽然率领众弟子回山,吴桂在人群中看来又看,竟是没有发现小师弟的身影,忙出言寻问,谁知一问之下,师傅端木竟然冲着自己发起火来,他从未见过师傅发过这么大的火,最后命徒弟七人,以后无论在哪都不可再提到白弟二字!
端木发完火以后便回房去了,事后吴桂便向陆子峰寻问,最后在他的叙述下,吴桂才渐渐明白怎么回事,奇怪的是他听完脸色竟是极其平静,并没有预料中的惊讶与痛惜。
“唉!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这六年来,我心里也一直存在着侥幸,若是小师弟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那今天的结果将永不再会出现,呵呵,难道这就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么?”
吴桂喃喃的说完,心中思絮又一次的回到从前,回到六年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吴桂将饭做好之后,便去往师傅房屋唤其用膳,谁知还没进去,忽然听见自师傅房中传来一人说话声,却不是端木所发。
“师弟,此人被我救回山中,你以后便是他的师傅了。”
说话之人,竟是常年不在山中的师伯智木,吴桂本欲转身离去之时,忽听见师傅一句话他又停了下来。
“师兄,你的胳膊怎么少了一只?这是怎么回事?”
智木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师弟,师兄错了,师兄彻底错了!”
端木急道:“什么错了?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智木叹息一声,道:“你还记得多年以前,你我二人被师傅派下山中历练,曾遇见一男一女两人么?”
端木道:“是胡疯子与华梦仙两人?”
智木道:“不错,正是他俩。唉,师弟你人古板正经,不屑与旁门左道中人来往,但我却与他二人相谈甚是投机,由其是谈到修道一法事上。”
“怎样?”
端木又道。
智木又长叹一声,缓缓的道:“我们三人相互谈论修道心得,修道一法,如怒水逆行,异常费劲,且愈往后愈难以进境,颇是无奈,后来胡疯子的一席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个捷径,他说人修道缓慢但妖却异常迅捷,我后来便想到妖道双修!”
“妖道双修?”
端木愕然道。
智木继续道:“不错,我捉住些修为浅的妖精,用缚妖网将之网住,等它们全身法力全部聚集其内丹时,便将之杀死取出内丹然后服食并炼化。”
“什么?师兄,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此事大违天和,我们修道之人心中理应时存善心,你怎么能这么做,况且妖精修炼虽快,但其凶险更是比常人险上百倍,你又于心何忍啊!?”
端木骇然道。
智木又道:“只是,当我将第一只妖精杀死并将之内丹炼化之后,我便已被心魔所侵,我多年的修道瓶颈竟然突破了,知道此法于我修道有利我又如何能够出手?就这样,我常年在外寻找妖精,后来我根据妖精体质竟也悟出一套修妖法诀出来,并也在慢慢修习着。终于,也许是我做孽太多,老天要惩罚我。一日,我看见一只成精数百年狐妖,便将之制住,四十九日之后一来才发现它竟已逃离,而我则一边捉着妖精一边找寻,终于在三年后的一天,它被我寻到,我与她打斗良久,竟是斗她不过,后来…后来我…呜呜…”
说到最后,智木竟然呜呜的哭出声来。
“后来我心生歹计,趁她不防备时,捉住与其一道居住的个小男童,欲她投降,本来我并不抱多大希望,狐狸都是狡猾贪婪之物,哪能为救一小孩童搭上自己性命?谁知,谁知那个小狐精竟然不顾自己性命要救那孩童,后来我心中方寸大乱,欲将那狐狸杀死之际,不成想她忽然自爆内丹欲与我同归于尽,我见机稍微快些并未随她一道死去,我的这条胳膊便是被她所伤,师弟,师兄错了,大错特错!”
端木颤声问道:“那…师兄,那这个男童是?”
智木道:“便是这个我所救之人了,我被炸掉一只胳膊以后,心中魔性忽然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悔恨,想想这么多年来,被我杀死的妖精有多少呢?我心中最后的一点良知被唤醒,我隐在暗中看着那小孩童,这孩子性子较为执着坚韧,跪在地上两日两夜不曾动身,后来他走出山谷,我便在其身后悄悄地跟着,终于在今天,他爬上咱们森木峰中,昏倒在地,我便将他抱了回来,等他醒来,你便收他做徒弟吧,师兄已经铸成大错无法挽回,但这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照料他。”
说话间,忽然又传来端木的声音:“师兄,你干什么?”
智木哭道:“师弟,你别拦我,我已无面目活在世上,你让我死了吧!”
“师兄!事情既已致此,你死了又于事无补,又有何意义?”
端木声音忽然抬高。
屋里陷入沉寂,许久过后,智木叹息一声,又道:“我已无面目面对世人,更无面对面向这个孩子,自今往后,我便一人居在山顶,我要忏悔我的罪过!”
说完,便见房门打开,智木从房中走出直接飞向山上,吴桂见师傅并没有出来,他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唉!小白啊,你说小师弟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啊?”
吴桂伸手抚摸着赤目貂狐那身洁白光滑皮毛喃喃自语道,回答他的也仅仅是小白冲满疑惑的红眼看向自己。
“不管你现在究竟如何,在我心中,你都永远是我的师弟小八…”
吴桂轻轻的说完,忽然脸色一片苍白,伸手摸向小腹,黯然神伤的抬起头来,目视远方。
忽然,他本来黯然的眼睛现出亮光来,他费劲的自地上站起身来,用一只拳头在自己腿上猛敲数下,缓解下久坐的酸麻感,他凝视着远方,那边正有两只人影向着这边快速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