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弟自沉醉中醒来,他睁开眼睛,见自己双脚现在眼中,慢慢地抬起头来,四下扫望,见他还是置身于森木峰厨房,这才忆起昨晚与吴桂一番痛饮至醉,感觉肩头一物什滑落伸手抓去,定眼一瞧,见是一衾被子,这才知晓,定是师兄半夜醒来为自己披上。
转首细看,并未看见吴桂身影,白弟将被子放在床上,而后转身出门,便看见三师兄吴桂盘膝坐在门口一株松树下,闭着眼睛,看单手向天呈兰花指状,竟是在修炼本门法诀《元一真诀》。白弟快步走近,心下里狂喜一片,难道三师兄现在好了,又能重新修道了么?
只见吴桂坐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上沁出层层细密汗珠,脸上肌肉阵阵抽搐,似乎遇着难境一般。
山上的雾气虽薄,但毕竟湿气存在,未过一会儿,两人衣衫之上均已是一片潮湿,正当白弟心下焦急之际,忽听闻吴桂闷哼一声,而后却见他睁开眼睛,双手紧捂小腹丹田之处,嘴角缓缓地滑落一道血痕。
“三师兄,你怎么样?”
见吴桂已经醒来,白弟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咳-咳!无妨,咳咳!”
吴桂轻咳数声摇摆着单手道。
白弟又问道:“还是不成么?”
吴桂挑目看他一眼,叹息一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子,缓步走出两步,白弟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师弟,你去灵淼峰吧!”
良久过后,吴桂忽然道。
白弟愕然,许久方道:“可是师兄,我还得照…”
吴桂伸手打住,摇头道:“我自己可以的,不用别人照顾,此次魔教来势汹汹,恐怕不易对付,你在此也仅仅是照料我而已,还不如去灵淼峰助师傅及同门一臂之力呢!”
白弟不语,低头想着此间种种,他当然知道吴桂所说在理,但若将他一人留在山中又放心不下,当下沉默不答。
见状,吴桂笑了,道:“你是在担心我吧?呵呵,你放心去吧!我现在虽然聚不得真元,但毕竟不是废人,在你来之前的数天之间,我不是一样一个人过么?”
白弟思量良久,方才慢慢地点头,不过他马上又道:“好吧!不过今天我不去,今天天太晚了,要去则是明天再去。”
吴桂不解的望着小师弟,又扭头看向天之东方,见天边泛起片红光,正是太阳初升之象,明明是一天之中最早之时,白弟却又为何云今天天已晚?见吴桂一脸迷惑的望着自己,白弟笑笑没有作声,转身走向厨房,未过一会儿,缕缕炊烟自房顶烟囱中冒出,看着升上云霄的那片青烟不一会儿幻化成天上浮云慢慢变淡,吴桂咧嘴笑了。
二人吃过饭后,白弟向着吴桂道:“三师兄,我先出去一会儿。”
吴桂见状,心中浮过种念头,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点点头,道:“嗯,小心点。”
白弟翻身跃上半空,向着山上高处掠去,未过一会儿,身影便化作一小黑点逐渐消失于空中,吴桂伫立良久一动不动。
……
山峰远处的南边,灵淼峰,竹林间。
水月贞盘膝坐在一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香案,案上放有一小鼎,鼎间则插着枝细香,袅袅轻烟弯曲着飘在空中,纤细的玉指轻压着一琴轴,婉转清脆琴乐自她的指间跳出。依旧是那袭一成不变的素雅裙衫,如九天之中嫡落人间一仙子,冰清玉洁的玉靥如不食人间烟火般,低头瞧着指间琴弦,轻轻的拨弄。
“铮--铮!”
清晨的竹林一片宁静,除了此琴声便是风吹动的音符,与之缠绵相绕,良久之后,琴声戛然而止,水月贞缓缓站起身来,美目看向远方成排成排已经断作了的竹子,她轻轻地笑了,而后反手自案上抽出长剑,平平伸出,初升的旭日照在剑上,本来柔和的光芒却忽然现出冷冷寒光!“镪!”
长剑脱鞘而出,一道比烈日还要耀眼的光芒骤然闪现,光团包裹着那一身素衣,上下起舞左右腾挪。
竹林边,一绿衫少女双眼动也不动的盯着林间舞剑,双手紧紧地握着把剑,风将她绿色衣衫舞着来回摆动,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南海归来不久的灵淼峰白娣!
“啸--!”
一声清啸冲天传出,如凤鸣似凰吟,但见水月贞冲天而起,于竹林上空冷然而立,双手虚划,未过一会儿,在她身旁竟又化出两个她出来,三人均将长剑向着下方挥扫而去。
但见三道光幕自三人手中闪现,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地上枯叶纷纷被吹向半空,被这片光慕绞得化作漫天尘埃散在空中。
水月贞落于地下将剑插回鞘中,环眼四顾,双眼清澈一片,如两泓清泉一般,只是却像是冰泉,竟是冷得异常!
“哗啦啦!”
竹子倒地声响应不绝,四周成排成排的竹子纷纷倒地,看着林间又增添许多新的半截竹子,水月贞的嘴角不觉间扬了起来!
“师姐!”
白娣一声清喊,水月贞扭头看去,道:“师妹,你怎么来了?”
白娣靠近,四下观望,见林间竟有千余珠断了的竹子,不禁暗暗惊疑,细眼看着师姐,见她依如往昔般清丽,俏立站在自己面前,并未曾有何改变,只是自己却为何忽然感觉有些陌生感呢?
“师姐,师傅命我前来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便再也不用在此苦修了!”
白娣欢呼道。
闻后,水月贞点点头,淡淡的道:“是嘛,我不用再待在竹林中了…”
“是啊!从今以后,师姐又能与我们姐妹一块修习了!”
白娣兴奋的说完,见师姐只是一副漠然表情,当下声音低下,看着水月贞轻声问道:“怎么?师姐你不高兴么?”
水月贞淡淡一笑,道:“哪有?我能从林中出去,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不高兴呢?”
“可是我看你并未显得多欢喜呀?”
白娣嘟着嘴不满的道。
水月贞伸指点向她的额头轻笑道:“好了啦!师姐内心可欢喜着呢!”
话后又一脸正色道:“我们修道之人,当将这些看淡才是,大喜大悲于修道不利,要学会控制自己情绪。”
白娣愕然道:“师姐,你怎么此时说话与师傅一般语气?”
水月贞闻后淡淡一笑并未作答,竹林间唯有风吹落叶的哗哗声,那千余株已经断了的竹子立于林间,竟是何其眨醒眼!
……
午时,白弟背上扛一大包回来,吴桂上前解开包袱,见包中竟是些野菜野果及野味之类,他摇头轻笑。
“师兄,今日我将这些东西全都做好,以后你饿了便热上一热,也省得你再自己动手做了,现在天气尚冷,这些东西做出来又不会坏掉。”
白弟边说边将包中东西一一捡出,吴桂闻后一怔,而后笑着点点头。
松子、木耳、雪菇、山鸡、獐子等东西,一一被白弟浣洗开净,便生火造饭,吴桂在旁默默的看着他忙碌身影,悄悄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当白弟将他采打来的东西做完之后,看着太阳已经倾斜,这一忙碌竟是将近三个时辰,伸手抹了把汗水转过身子,却看见吴桂此时斜坐在一凳子上,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晃动,看样子竟是无比悠闲。
见状,白弟笑了,道:“三师兄,你很悠闲嘛!”
吴桂翻了个身子,神情间懒洋一片,道:“嗯,师兄现在全身皆无半分真元,不益多动多劳,小师弟你实在辛苦了!”
白弟摇头苦笑,内心却是欢喜无比,听见先前吴桂那席话,他已然可以放心离去,此时他才是真正的吴桂,是那个活泼耍贫的三师兄吴桂!白弟这番忙碌,其成果是两大盆饭菜,一只烤山鸡外加一锅炖獐肉,吴桂一人食用,足他半月不必动手,何时饿了去盛上一些,只须热上一热便可食用。
入夜,吴桂一手持片鸡腿,另只手抓着半截獐子腿,口中大咀大嚼,含糊不清道:“小…小师弟,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厉害了,唔-嗯,不错!”
白弟倒上杯酒,笑呵呵的看着他,吴桂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而后大呼痛快。……
子夜时分,森木峰中一片安宁,万籁俱寂,半山腰一轮明月悬浮,听着耳边吴桂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白弟忍不住轻声长叹一声。
修道之士,最先练习乃呼吸吐纳,当练出气来方可修习各种法诀,届时他们所发出的呼吸声轻而绵长,几不可闻。而现在,睡在吴桂身边的白弟,于他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一阵难过,虽然自己倒知道一法或可解他忧疾,但毕竟不知可行度为几,万一救治不得便会留下终身痛憾,再次轻叹一声,白弟轻轻翻下床,跺步走向屋外。
繁星密布于空中,湛蓝如眸,他仰视着苍穹,满怀惆怅,只是,不知在遥远的地方,亦有人如他一般,正仰视着夜空么?
白弟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