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却说第二天。
翌日,当白弟从昨晚的打坐中醒来,已经是黎明时分,看着东方显露出的那丝鱼肚白,他站起了身子。
转首四顾,并未见到邋遢的身影,白弟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是一晚上都不曾回来,虽然昨晚是二人第二次见面,但他对这个结拜邋遢大哥却异常亲切。
习惯性的伸手摸向胸口,触手一块坚强,白弟一怔,不过马上就想起来了,他的“白姐”现在是在黄芊芊手中,现在他脖子所挂的则是他的灵淼峰师姐水月贞。
这样想着,白弟扭过了头,看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是灵淼峰的所在,并且里面有他现在牵挂的人。
“你现在还好么?”
白弟凝望着手中的玉坠轻声道。
“谁好不好啊?”
身后竟是传来了邋遢的声音。
白弟扭头看去,见他面前一丈外的地上,邋遢坐在一石头上,翘着一条腿来回的摆动,嘴里斜叼着一根野草,此时正歪着头看着白弟。
白弟赶忙将玉坠放进怀里,快步来到邋遢面前,道:“大哥,你回来了!”
邋遢闻后猛的从地上站起,嘴里喋喋不休的道:“兄弟,你刚才说谁来着,什么好不好?”
白弟闻后,脸上显出丝不自然,将头扭向一旁,道:“没什么。”
“哼!你小子还想骗我,你不说我就不跟你玩了。”
说完,将嘴一撇,两只手往臂弯一搭,歪着头不再理白弟。
白弟见状,暗笑一声,摇摇头道:“真没什么,大哥,你要不就先在山上待着,我该要下山做饭了,等我有空就来山上陪你玩啊!”
说完,白弟笑笑,转身向着山下走去,邋遢将头微微一扭,眼睛余光扫向白弟,见他果真是下山去了,赶忙扭过来来,扯开脖子怪叫一声,道:“兄弟,你干嘛呢?等等我,我不在山上,我也要下去!”
说完,邋遢快步跟上,赶在白弟面前,嘴里哇哇乱叫一通,道:“兄弟,我一个人可不在山上,我要跟着你一起下山。”
白弟停下身下,看着邋遢,道:“大哥,我要去下山做饭修功课,你先在山上待着吧,等我一有空闲就来山上看你啊!到时我给你带些好吃的!”
邋遢闻后在原地来回蹦来蹦去,手舞足蹈,嘴里哇哇怪叫不止,道:“不好不好!我不在山上,山上一点都不好玩!”
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下山的路给挡下了,意思很明显,若是白弟不同意,他便坐在地下不让他过。
白弟见状,无奈的弯下腰去,靠近邋遢,道:“大哥,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跟我下山,而是我师傅脾气不好,再说了,你昨晚还与他打了一架。”
邋遢闻后鼻子一哼,眼往上撩,嘴一撇,道:“你师傅端木,我才不怕他呢!”
白弟又道:“是是!我知道大哥不怕我师傅,可是他会怪我的。”
邋遢怪叫一声,道:“怪你?他干嘛要怪你啊?”
白弟张嘴还没说话,邋遢已经恍然大悟,将嘴巴一撇,道:“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不愿意让我跟着你,怕你师傅骂你,是不是?”
白弟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而是…”
邋遢那边话刚说完,便哇的一声,竟又是哭出声来。
“哇-哇,没有人愿意陪我了,呜-呜,都嫌弃我,哇呜呜,没人愿意陪我玩!”
这一哭,倒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音还一声高过一声,貌似是心里受了莫大的委屈,要将之哭出一般。
白弟颇感头痛,虽说知道眼前这个结拜大哥头脑有些不甚灵光,但是确也不忍见他这般,自语道:算了,就拼着让师傅骂一顿吧!
说完,靠近邋遢,将他此时正抹眼泪的手挪开,见他果真是两眼通红,更觉不安,轻声道:“大哥,别哭了,我让你跟我一块回去还不行么?”
闻言,邋遢哭声稍止,抬头看向白弟,疑道:“真的?”
白弟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
话刚说完,却见邋遢忽然从地上站起身子,伸手抓紧白弟的两只胳膊,哈哈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就知道我兄弟不会丢下我一人不管的!”
说完,松开白弟,快步向着山下跑去,嘴里大呼小叫的,也不知是在说着些什么,白弟在后面无奈的摇摇头。回到山里,白弟快步赶往厨房,便开始张罗着造厨之事,邋遢在一旁闲的无聊,这边瞧瞧那边摸摸,嘴巴也是没个闲时,时不时的问东问西。
说话间,小白从外面进来,邋遢一见,顿时来了精神,怪叫一声,兴奋的便向它扑去,吓的小白吱吱两声,撒腿便跑,不一会儿,声音渐渐远去。
当白弟将饭菜做好时,邋遢已经回来了,坐在平时端木所坐的椅子上,一只腿还搭在椅背上一晃一晃。
见白弟腾出手来,他忙跑向他,道:“兄弟,是不是好了?咱们吃饭吧!”
白弟笑笑,拉着邋遢走出厨房,来到门口蹲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道:“稍等一会儿,等我师傅与我师兄们都来了咱们再吃。”邋遢闻后将眼一翻,脸露不屑,轻哼一声,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低下头来,见下面竟有一群蚂蚁,正围着一只昆虫尸体上下移动,顿时来了精神,从一旁拣起根小树枝来,将一只只蚂蚁从昆虫上拨下来,等它们再次爬上来又将之拨下,如此周而复始,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
清晨的风徐徐吹过,水月贞不禁打个冷颤,抬头看向院中树叶,呼拉拉的响个不停,时不时的有微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
“已经进入九月了…”
水月贞喃喃自语道。
说完,她轻轻的走开,顺着眼前这条小径低头走着,当她抬起头来时,竟然发现,她已经走到后山了。
后山是她师傅冷无心的修习场所,乃是在一片竹林之中,林中搭建座竹屋,当水月贞醒来时,她已经置身于竹林外了。
这时,一阵优雅的琴声从林中传来,琴声清新婉转,顿觉犹如一股清凉之气透过双耳传入脑内,使之心里一片清静,仿佛将压在她胸口的那丝压抑一并抹去,在这清晨闻见这般琴音,水月贞知道,那是她的师傅冷无心在弹奏。一曲“清心咒”弹完,林中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风吹竹叶的哗哗声,水月贞伫立良久,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是贞儿么?”
身后传来冷无心的声音。
水月贞转身,恭敬道:“是师傅!”
冷无心的声音又传来:“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说一句话便要走啊?”
水月贞道:“弟子搅了师傅的清修。”
说完,水月贞不再言语,竹林里面也没声音传出,良久过后,冷无心道:“贞儿,你过来,为师有话要对你说。”
水月贞慢慢地走了进去,在外面可以感觉到风吹的厉害,到里面却是轻柔的很,只有微微的风吹过,将林里特有的竹韵气息吹起,吸入体内感觉心神一震。
当水月贞走近师傅面前,她看见,在冷无心面前放有一长几案,案上摆有一棕色的瑶琴,在琴的石首,摆有一香炉,炉中插有枝檀香,袅袅的轻烟飘在空中。冷无心着件黄色衣衫,衣衫很薄,风吹过,将她袖口吹起,露出他那白皙的手臂,光滑细嫩,虽然年岁不小,看着却真如少女一般。
她盘膝坐在一蒲团上,眼波流转,看向站在她对面的水月贞,一双美目里突然爆射出两道寒光出来,盯着她不语。
水月贞见状,吓的赶紧低下了头,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良久过后,冷无心轻叹一声,缓缓的道:“贞儿,为师见你自从通天峰回来后,便一直是魂不守舍,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水月贞忙道:“多谢师傅关心,弟子没事。”
冷无心看着自己最骄傲的弟子,摇摇头,又道:“那是有心事了?”
水月贞不语,冷无心又道:“听你师妹说,你那天在通天峰顶被那神秘光洞吸噬进去时,有一个森木峰少年与你一块被吸进去的?”
“是。”
水月贞低声道。
“那小子莫不是欺负你了?你给师傅说,若真有,为师去给你报仇!”
冷无心冷冷的道。
“没…没有人欺负徒儿。”
水月贞又低声说道。
冷无心点点头,道:“哦?是吗?”
突然,冷无心站起身子,看着水月贞厉声喝道:“贞儿!”
水月贞闻后吓了一跳,赶忙将头抬起。
冷无心目光冰冷,声音更是冷,向着水月贞叱道:“师傅问你,你是不是动了凡心?”
水月贞闻后,脸色忽然之间没有了血色,一片苍白,看着师傅,嗫嚅道:“师…师傅…”
“你说!你到底动没动凡心!?”
冷无心怒视着水月贞,冷冷的道。
“师傅!”
水月贞对上冷无心的双眼,弯膝跪了下来,并将头深深的低下。
“逆子!”
眼见这般情景,冷无心什么都知晓了,怒叱道:“为师平时是如何教育你们的?修道之人要断七情绝六欲,你说,你平时的道都悟哪儿去了?”
水月贞不语,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道无情,而我们若修天道,自当要做到无情,断七情绝六欲乃此之根本,要做到心无旁怠,方可有朝一日窥得天道。你这般,如何能对得起师傅这么多年来悉心教导?”
冷无心说完,身子竟是一阵摇晃,水月贞赶紧上前,却被她挥手打开,吓的她又忙跪下。
冷无心沉吟良久,道:“从今以后,你就在这里潜心修习体悟仙道吧!不许你踏出竹林半步,你的一日三餐自会有人送来,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冷无心扔下这几句话后便走出了竹林,留下水月贞跪在原地久久不动。
轻风吹过,林中竹叶微微摇摆,炉中香灰随风腰折,落入下方桌案上又被风吹散在空中。
竹林里,这一白衫少女,跪在桌案前动也不动,风将她飘逸的秀发吹散在空中,她仍是动也未动,就这般低头跪着,好久好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