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拔剑,却连拔剑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顺利的完成,而在这个时候,也是他最后悔的时候,他后悔自己为何非要那样执着的追来,更后悔自己去而复返,想要探听一个明白。
喉头蠕动,这个声音清晰可闻,从没发现一个人喉头蠕动的声音会这般难听,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觉这个世界原来这样的安静。
安静得简直可以要人的命,的确很要命,他已经觉得这群怪物毛茸茸的脏手,已经在开始触摸自己的身体了,全身的肌肉都已僵死,不能动弹,也无法动弹。
动一动,也许情况还会更糟糕,想动却不敢动,想叫却叫不出,想跑也迈不动脚步,自己还从未遇到过这么要命的时刻,这种情况可不是多见的,一生能遇到一次,便再也不敢奢望第二次了。
有谁会那么无聊的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度重来,那样的人,即便还没有疯掉,也离疯掉不远了,可云鹤亭却还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要是能够晕过去,也许还会好点。
只可惜,这个奢望同样无法实现,不仅没有晕过去,反而是精神高度兴奋,又恐惧又兴奋,一边恐惧,一面兴奋,云鹤亭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矛盾了,他也的确处在矛盾的极端。
弯弯的新月已经不见踪影,只是光亮未曾消失,还能瞧得清楚,看得明白,云鹤亭却宁愿自己无法看到,无法感觉到,那样的话,自己也许不会受此煎熬。
一颗星星,天空中只有一颗星星,不知在何时已经挂在天际,也不知挂有多久了,一颗星星,那是启明星,启明星出现的时候,黑暗便开启了光明的大门。
想要仰天长啸的云鹤亭,看见了天空中的星星,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启明星,他的长啸便也吼不出来了,星星不仅开启了黑暗的门楣,也开启了希望的曙光。
云鹤亭低下头来,脸色又一次发生变化,惊诧莫名,掺杂了兴奋,失落,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完全混合了两种相反的情绪,总的说来,还是喜多于忧。
鹤亭山庄的大门敞开着,明媚的阳光照耀着,云鹤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了,谁也没有见过他如此憔悴过,都忍不住纷纷猜测庄主这是怎么呢?
日上三竿了,云鹤亭才回到自己的家,可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回来的路上就在想,回到山庄了也还没有想明白是咋回事。
尤其是在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周围一无所有,根本没有所谓的绿色怪物,几疑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可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噩梦,而是真实的发生了。
知道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他本也没打算告诉别人的,烦心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些事情还没有想明白,更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又出现了。
刚刚跨进大门,就有一个家丁告诉他,“庄主,水小姐一大早就匆匆忙忙,焦急万分的离开了山庄”,家丁说的水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秋水神宫宫主——秋若水的嫡传弟子——水伊人。
柔弱不堪的水伊人,为何会突然之间离开了呢?云鹤亭还不知道原因,立即又得到了另一消息,秋水宫主不知所踪,看房间的情形,似乎是一夜未归。
自己都回来了,秋若水怎会还没回来,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可要想伤害到她,绝非一般人所能办到的,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别人不倒霉已经算不错。
云鹤亭担心的反而是水伊人,水伊人太柔弱,完全还是一个未曾长大的小女孩,让这么一个小女孩在江湖中飘荡,那可是太危险了,要是有个好歹,自己无法跟秋若水交代。
秋若水的脾气,他可比谁都清楚,比谁都了解,秋若水要是发起脾气来,可是什么都不顾的啊,云鹤亭想到此,立即吩咐手下前去寻找,无论如何也要把水伊人找回来,毫发无损的交给秋若水。
事事烦心,没有一件事情顺畅的,云鹤亭的心情很不好,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昨晚一夜未眠,精神状态更是差得很,以他的内力修为来说,一个晚上不睡觉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发生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在强横的修为也无济于事,毕竟,武功一途,可不是万能的,至少心灵的创伤,不是任何能够修复治疗的。
佝偻的老人,庄内的管家,出现在又云鹤亭的面前,他的动作还是那么缓慢,他的腰还是佝偻得极厉害,似乎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他的眼睛也是浑浊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对这个管家,云鹤亭是极为尊重的,因为他不只是一个管家那么简单,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的地位丝毫不会逊色于云鹤亭,他有让云鹤亭值得尊重之处。
老人走到云鹤亭身边,在云鹤亭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云鹤亭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说道:“他们到了,来了好快啊,走,去看看”。
老人没有说什么,慢慢地回身,慢慢地在前带路,其实根本无需他带路,云鹤亭自己的鹤亭山庄,他还有不熟悉的地方吗?可云鹤亭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走动着。
水伊人跟随师父离开远离尘世的神宫,一直不曾离开秋若水半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秋若水对她而言,不只是师傅那么简单,还是她的亲人,她的母亲。
水伊人不喜欢的事情,秋若水从来不勉强于她,对她的照顾,关怀,可谓是无微不至,她的事,事无巨细,秋若水都当成大事来办,也许这也是为何秋若水只有一个徒弟的原因。
清晨,水伊人一如往常推开师傅香闺的门,却没有见到师父,只见屋内陈设整齐,干干静静的,没有丝毫灰尘,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根本就没人动过。
师父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连只会自己一声都没来得及,这说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事情太重要,师傅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水伊人百感交集,一个人默默地思来想去。
阳光从窗户照进了室内,水伊人再也坐不住了,若不是庄内丫鬟一直拦着,水伊人早不顾一切前去寻找了,现在的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只要她的师傅。
山庄的家丁拦住了她,不让她离开,他们是无法向庄主交代的,虽然知道庄主一定不会怪罪于他们,可职责所在,他们也不敢疏忽大意,水伊人可是庄主的重要客人。
柔弱的水伊人具有水的特质,虽然柔弱,骨子里却很固执,很有韧性,自己认定的事情,不顾一切都要去做,想要拦住她,却是拦不住的,越是拦她,反而更激起了反抗的意识。
水伊人离开了鹤亭山庄,外面世界的一切,对她都充满了吸引力,她可是既高兴又担忧,虽然自己未曾独自行走过江湖,可江湖中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江湖人心险恶,凡事都得小心谨慎,这些她都牢记于心,更何况,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的武功也可算是一流高手,想要伤害到她,也不是一件易于之事。
离开的时候,走得太匆忙,水伊人身边除了一柄剑,再无它物,在她的脑海中还没意识到,行走江湖必备的一些条件,比如说钱,因为她还从没过这份心。
肚子饿了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去买吃的,更何况,她的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不要说银子,一个铜板也没有,只有一柄剑,师傅送给她的剑,又不能用来换吃的。
就算是能,她也不会,她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当铺这回事,就算知道,只怕当铺也不会当这一把剑,正经生意人可不愿意沾染江湖人,要沾染的也就不是正经生意人了。
即便一切都有可能,水伊人还是只能饿着肚子,因为她走的路实在是太偏僻了,不要说买吃的,就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只有葱葱郁郁的树木相伴,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越是接近中午,肚子越是饿得受不了,不仅如此,毒辣辣的阳光几乎把她烤焦了,水伊人还从没想到,这么可爱的阳光会变得如此可怕,如此折磨人。
口干舌燥,感觉身体内的水分都要流失殆尽,找不到吃的,也必须先找点水,水伊人这下有了没目标,开始寻找水源,不多久真被她找到了。
一条小河出现在她的眼前,弯弯的河流,沿着山谷流淌,小河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的高大如房屋,有的细小如鹅卵,沿河对岸还有青葱般的小草。
河流虽小,风景却很秀丽,水伊人觉得这里漂亮极了,这里比秋水神宫还要美,美得真实,美得自然,美得自在,不像宫内,美得让人觉得虚假,觉得不真实。
漂亮的景色也抵挡不住干渴,水的诱惑远比一切都大,清澈的溪流,甘甜的河水,双手捧起一捧谁来,入口可香可甜了,水伊人还从没发觉有比这更好喝的东西了。
喝足了之后,另一种诱惑一直在引诱着她,走了这么久,出了不少的汗,现在觉得全身又脏又臭,很想很想,跳到水里洗个舒舒服服的澡,这是多美妙的一件事啊。
可她只能这么想,这里没有可供洗澡的地方,小溪流可没这个条件,再说,即便在这荒无人迹的地方,要一个小姑娘脱得一丝不挂地洗澡,还是有点难为她了。
要是突然有个人来到这里,那自己可就要羞死了,这个想法无法实现,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能洗澡,洗洗脚总是好的吧,水伊人如此想到。
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的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水伊人轻轻地解下鞋带,脱去丝制的袜子,露出一双白皙,纤巧的玉足,肌肤很白,白得就像是刚刚洗过牛奶浴。
双脚轻轻地放入水中,一股凉意直透脚底,“好舒服啊”,水伊人感叹道,白生生的玉足搅起无数的水花,水花飞溅,溅湿了旁边的石头,又很快被阳光蒸发去了。
洗过之后,沐浴在阳光之下,水伊人又觉得阳光并没有那么讨厌,还是很可爱的,阳光照在白皙的双脚上,暖洋洋的,那种感觉舒服极了。
水伊人在欣赏自己的脚,这双脚真的太美了,美得无法形容,美得无法诉说,连她自己都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双脚更美的脚了,自己都看得出奇,看得发呆了。
每次洗浴之后,水伊人都会凝视自己这双玉足的,都会很欣赏,细细的观察,慢慢的品评,再用自己的纤纤玉手抚摸每一寸柔嫩的肌肤,每一次,她自己都会心动的。
她更相信但凡见过这双举世无双的脚的人,都会砰然心动,都会挡不住诱惑的,谁都不会例外,不只是男人如此,就连见过的女人,也无法不受其诱惑的。
高高兴兴地欣赏自己的水伊人,却突然黯然神伤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一丝说不出的惆怅索绕芳心,盈盈欲滴的双眸也黯淡了下来,失去了活泼的灵动。
盛开的花朵仿佛突然凋谢枯萎了,人的心也碎了,美如画,碎入心,水伊人依然美得难以形容,可那暗淡的眼波,只会让每个见到她的人心碎,惊心动魄的美,却又令人心碎。
这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一种对美无尽感怀的思念,一种永生难忘的美,一种濒临破碎的美。
波波,水珠滴入水里发出的波波声音,格外的醒目,水伊人却浑然未决,依然沉浸在无尽的哀怨之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也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就突然掉下泪来。
落入凡尘的幽怨,撕碎了孤傲的灵魂。
不知为何,水伊人的眼泪便流了出来,而且再也收拾不住,似乎是要把一生的泪水,在这一刻尽数倾覆,仿佛是要用这种方式,沉沦整个世界的烟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