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栋的楼台,一座座的殿宇,一重重的院落,重重复重重,重重行重重,一道又一道的铜门,一道道的打开,一道道的关闭,沉重而又沉闷的响声。
一如侯门深似海,过了一座院落,又过了一个楼台,再过了一个廊宇,池塘,花园,一个接一个,一条人工开凿的运河,从王府的东面贯穿西面。
小桥,流水,雕龙刻风的石柱,琉璃瓦盖的房屋,金碧辉煌的装潢,价值千金的宝马良驹,如花似玉的歌姬,绿玉琼浆的佳酿,应有尽有,多不胜数。
镇南卢家,帝国四大王族之一,镇守南部一百多年,为帝国立下了不世功勋,宣天帝国能有今日,卢家有不可磨灭的功绩。
当代镇南王卢棽,现已四十二岁,目下有三个儿子,分别取名为卢渐离,卢渐行,卢渐远,三个儿子都很成器,卢棽一向很少为儿子的事烦心。
年初,对卢家来说是段好时光,有一个大大的喜讯传来,玄皇赐婚,把自己的三女儿成乐公主下嫁卢家,镇南王卢棽大儿子卢渐离。
每一代四大王族都有和皇室联姻,这个赐婚虽然并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事,可是,这也表明玄皇对卢家的肯定,无论怎么说,都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但是,喜讯还在卢家家族蔓传,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对卢家打击极大,尤其是镇南王卢棽,他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卢棽大怒,他怎么可能不怒,这场婚姻是政治婚姻,每一个王族的嫡系子孙都知道,他们的婚姻只能是政治婚姻,宣天帝国开国近两百年,从来没有人能逃避这样的婚姻。
可是,逃婚的先例却在他们卢家发生,这是抛弃、是背叛,是不忠不孝,这么做,致皇室威严于何地,致卢家一百多年的忠诚于何地。
卢棽不能接受,他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尤其是不能开这个先例,此例一开,如何了得,何以面对世人。
卢棽要对自己有个交代,对卢家家族有个交代,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对帝国有个交代,皇室的尊严必须要维护,必须维护,即使要他卢家肝脑涂地,也一定要维护。
卢棽有了这许多的原因,许多的理由,他就不能保持沉默,他再也顾不得骨肉亲情,下达了最恶毒的命令:就是死,也要把他那混账儿子追回来。
天下皆知的大婚,男方却抛弃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反而带着一个妓女私奔,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卢家丢不起这个人,皇室也丢不起这个脸。
这件事情,对皇室威严是个严重的打击,对公主本人也是一样,公主本身并没有错,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公主以后还怎么自处。
卢渐离听到玄皇赐婚,没有丝毫异样的反应,他很冷静的面对这件事情,很冷静,含笑着和每一个祝贺他的人打招呼。
夜幕降临,黑夜光临,繁华了一天的白昼过去,街道上静悄悄的,静静地,南方的初春并不太冷,至少,在那个晚上不是。
这个时候正是卢棽陪着王妃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扰他们,卢棽和王妃的关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感情很好,二十多年一直都很好。
对于政治婚姻来说,能做到像他们这样的,几乎是史无前例的,这是卢棽一生中感到高兴的几件事之一。
他高兴的还有三个听话,又成器的孩子,这是他最骄傲,最骄傲的事情,他万万想不到,就在这个当口,他最听话的儿子,干的却是最不听话,最不让人省心的事情。
卢渐离从马棚骑走了最好的马——疾风,带着自己心爱的宝剑,从偏门而出,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怡春园。
怡春园,镇南城红透半边天的花魁——歌盈的香居,歌盈美若天仙,又能歌善舞,才艺绝佳,有琴棋双绝的美誉。
位于河畔之滨的怡春园,外部环境优美,内里更是布置得精致别雅,不拘一格,清雅中透着雍容,典雅而又不失情调。
卢渐离走到园外,轻叩门扉,不一会儿就有人打开门,一见是小王子,立即迎上楼,掀起门前珠帘,卢渐离直奔入内。
他不能等,也不敢等,他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的,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他刚准备说,发现歌盈眼圈红红的,看样子,她也知道了玄皇赐婚的消息,一个人偷偷的暗自落泪。她很明白,身份的悬殊,地位的不同,除了自己暗自神伤,还能怎么办。
雨带梨花一点红,醉人的酡红,娇艳欲滴,楚楚动人,卢渐离一见心都碎了,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可人儿,谁能忍心让她难过了。
卢渐离不能,他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温柔的说:“你不要担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来,就是要带你走”。
歌盈泪流满面地说:“我们能去哪里”?
卢渐离说:“不管去哪里,只好离开这里就好,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们,总有一个地方,是只属于我们的”。
歌盈很感动,紧紧地抱着卢渐离,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
卢渐离连夜带着歌盈出走,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走,简单的收拾了些随身的细软,匆匆私奔,天地这么大,随便去哪里都可以生存。
歌盈体质弱,骑不得马,只有坐马车,怡春园有马车,有良驹宝马,这里是卢渐离常常出没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一切就像对家一样的熟悉。
卢渐离坐在马上,慢慢地跟着马车,他很平静,很平静,内心却完全不是如此,他不能让歌盈看出他内心的不安,内心的担忧。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的父亲忠君爱国,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臣,这次出逃,是绝对不能得到原谅的,尤其是卢棽,即使所有人都原谅了卢渐离,他也不会。
绝不会,他父亲的手段、计谋、武功,以及对背板的态度,都让卢渐离一想起来就特别担忧,他父亲能容忍任何的事情,却绝对不能容忍背叛。
对背叛,从来都只有一种结果——死,非死不可,不死都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