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欢感受到了,他心灵无比脆弱,无比同情,刚刚与云鹤亭的争锋,他就深深的体会过了,现在又感受到了。
他突然觉得好累,心好累,他把黑玉扔还给了百里无痕,百里无痕一把抓住,默默地看着黑玉,默默地,静静地。
捧在手里的黑玉,就好像捧着的是自己的心,哀伤更深,忧愁更甚,伤害更深。
佝偻的老头,腰驼得就像一张弓,他突然出现,出现在伊欢的身前,依梦的身侧,他看起来是那么苍老,那么衰落,那么的值得可怜,值得同情,值得惋惜,值得哀叹。
依梦不知道,伊欢也不知道,这个佝偻的老头是何时出现的,何时到来他们身边的,突兀,突兀的就像早已存在,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无声无息,毫无察觉,毫无动静,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平凡。
他出手,动作很慢很慢,慢得就像蜗牛在爬,干瘪的手似乎在颤抖,那个样子,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突然发现自己有儿子,就站在他的眼前。
他想要去抚摸一下,感受一下儿子的气息,确认一下儿子,是他的儿子,不是别人的,那种神情,那种心情。
只有伊欢的感受不同,他攻击的是伊欢,只是攻击伊欢,别人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压迫的气势。
虽然很慢很慢,比最慢的慢镜头还要慢,伊欢却觉得可怕,可怕到极点,恐怖到极点。
伊欢感到无论自己怎么避,怎么闪躲,都无法避开,无论自己的速度有多快,有多迅速,结果还是一样,根本无法改变,根本无从躲避。
任何一个方位,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种手法,任何一种变化,都无法躲避佝偻老人的攻击,他的攻击无处不在,无所不在,无处不有,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度,连死角都有。
他的死角,他没有死角。
有,一定有,伊欢绝不相信,世上的武功,还有没有死角的,可是他找不到,看不出。
佝偻老者锁定了伊欢,封锁了伊欢每一个出手的可能,只要伊欢动一动,伊欢就是个死人,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死人。
伊欢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很放松,全身一点戒备都没有,到处是空门,处处是破绽。
佝偻老者眉头动了动,腮旁肌肉跳动了一下,他就缩回手,慢慢的背到背上,慢慢的从伊欢身边走过,慢慢地走过人群。
好慢、好慢,佝偻、弯曲、像弓一样的背,苍老,衰弱。
一步,一步,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精力。
一个奇怪的老头,古怪的出现,古怪的走开,神秘莫测,武功高绝,他是谁?
人人都想知道他是谁。
鹤亭山庄的管家,他真的只是鹤亭山庄的管家吗?
他的武功绝不在云鹤亭之下,为何甘愿委身于此,做个任人使唤的下人,做个无人知名的下人。他的身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又有多少秘密,多少传奇,多少故事。
走过人群,走出鹤亭山庄,走过弯弯的小河,走出十里之外。
伊欢再也无法支撑,他倒下,倒在一棵光秃秃的小树下,光秃秃的树,枝枝丫丫,赤赤条条。
倒下,人还清醒着,清醒的知道,清楚的记得他走的每一步,他很清楚很明白,可还有一些他不清楚不明白的事情。
依梦说的话,伊欢就不清楚,不明白,依梦告诉了他一些事,他却宁愿永远不知道,永远不清楚,宁愿永远不清醒。
依梦说:“现在,我们去哪里”?
伊欢凄然,有气无力的说:“天大地大,何处是归途?天大地大,何处可容身?天大地大,我还可以去哪里”?
依梦说:“有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地方,只有那个地方会收留你”。
伊欢问:“哪里”?
“七绝谷”。
七绝谷?七绝谷会收留伊欢,七绝谷为何会收留伊欢?
伊欢的脑海里一片迷糊,他想不明白,他更想不明白,依梦为何会如此肯定?如此有把握,依梦是什么人?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以为他知道得很清楚,现在,他很想知道依梦是什么人。
他问:“你是谁”?
“七绝谷”,依梦心痛,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她已经明显敢觉到了——距离。
她和伊欢之间的距离,突然觉得好陌生,好难过,好心痛。
依梦难过,伊欢同样难过,他终于知道依梦是谁了,可是他却宁愿不知道,他终于知道,自己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他还是宁愿自己不知道。
他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呢,为何自己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一切都是计划过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一切都是阴谋,彻头彻尾都是阴谋。
黄昏,没有阳光的黄昏,昏暗的黄昏,一个阴风阵阵的黄昏,一个令人伤心,令人悲痛,令人难受的黄昏。
他发现自己很痛,很痛,身体痛,心更痛,心更累,世界一片黑暗,刮起了一阵阵阴冷的风,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清醒着,恨自己为何不晕过去。
伊欢抬头,看见了一些他不想见的人,也不愿意看见的人,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