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
向问天从怀中取出一物,展了开来,令狐冲大是一惊,只见他手中之物宝光四耀,乃是一面五色锦旗,上面镶满了珍珠宝石。身为华山大帝子自然令狐冲知道是嵩山派左盟主的五岳令旗,令旗所到之处,犹如左盟主亲到,五岳剑派门下,无不凛遵持旗者的号令。令狐冲开始隐隐觉得不妥,猜想向问天此旗定是来历不正,说不定还是杀了嵩山派中重要人物而抢来的,又想正教中人追杀于他,或许便因此旗而起,他自称是嵩山派弟子,又不知有何图谋?自己答应过一切听他安排,只好一言不发,静观其变。那两名家人见了此旗,神色微变,显然认出了令旗齐声道:
“嵩山派左盟主的令旗?”
向问天答道:
“正是。”
五岳剑派自从联盟后在江湖中的声望极大的增高,足以和魔叫分庭抗礼之势,虽然吃惊向问天竟然持有五岳剑派的最高信物,但右首那家人道:
“江南四友和五岳剑派素不往来,便是嵩山左盟主亲到,我家主人也未必……未必……嘿嘿。”
下面的话没说下去,意思却甚明显:“便是左盟主亲到,我家主人也未必接见。”
嵩山派左冷禅毕竟位高望重,他不愿口出轻侮之言,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显然认为“江南四友”的身分地位,比之左盟主又高得多了。这话让令狐冲心中惊讶想道:
“这‘江南四友’是何等样人物?倘若他们在武林之中真有这等大来头,怎地从没听师父、师娘提过他四人名字?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听人讲到当世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却也不曾听到有人提及‘江南四友’四字。”
问天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生气将令旗收入怀中,说道:
“我左师侄这面令旗,不过是拿来唬人的。江南四位前辈是何等样人,自不会将这个旗放在眼里……”
令狐冲再次被向问天的话吓了一跳,有些不悦的想道:
“向大哥说‘左师侄’?居然冒充左盟主的师叔,越来越不成话了。”
虽然他已经被岳不群逐出了山门没,但是内心深处仍然以五岳弟子自居,所以对问天的话有些不高兴,不过显然向问天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而是忽悠道:
“只是在下一直无缘拜见江南四位前辈,拿这面令旗出来,不过作为信物而已。”两名家人“哦”了一声,听他话中将江南四友的身分抬得甚高,脸上便和缓了下来。一人怀疑的问道:“
"阁下是左盟主的师叔?”
向问天又是一笑,说道:
“正是。在下是武林中的无名小卒,两位自是不识了。想当年丁兄在祁连山下单掌劈四霸,一剑伏双雄;施兄在湖北横江救孤,一柄紫金八卦刀杀得青龙帮一十三名大头子血溅汉水江头,这等威风,在下却常在心头。”那两个家人打扮之人,一个叫丁坚,一个叫施令威,归隐梅庄之前,是江湖上两个行事十分辣手的半正半邪人物。他二人一般的脾气,做了事后,绝少留名,是以武功虽高,名字却少有人知。向问天所说那两件事,正是他二人生平的得意杰作。一来对手甚强,而他二人以寡敌众,胜得干净利落;二来这两件事都是曲在对方,二人所作的乃是行侠仗义的好事,这等义举他二人生平所为者甚是寥寥。大凡做了好事,虽不想故意宣扬,为人所知,但若给人无意中知道,毕竟心中窃喜。丁施二人听了向问天这一番话,不由得都脸露喜色。虽然对两人的身份来历仍然有些怀疑,但是好话人总是喜欢听的,当下丁坚微微一笑,说道:
“小事一件,何足挂齿?阁下见闻倒广博得很。”
向问天一着痕迹的拍了一纪马屁道:
“武林中沽名钓誉之徒甚众,而身怀真材实学、做了大事而不愿宣扬的清高之士,却十分难得。‘一字电剑’丁大哥和‘五路神’施九哥的名头,在下仰慕已久。左师侄说起,有事须来杭州向江南四友请教。在下归隐已久,心想江南四友未必见得着,但如能见到‘一字电剑’和‘五路神’二位,便算不虚此行,因此上便答允到杭州来走一趟。左师侄说道:倘若他自己亲来,只怕四位前辈不肯接见,因他近年来在江湖上太过张扬,恐怕前辈们瞧他不起,倒是在下素来不在外走动,说不定还不怎么惹厌。哈哈,哈哈。”
丁施二人听他既捧江南四友,又大大的捧了自己二人,也是甚为高兴,陪他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见这秃头胖子虽然面目可憎,但言谈举止,颇具器度,确然不是寻常人物,他既是左冷禅的师叔,武功自必不低,心下也多了几分敬意。施令威心下已决定代他传报,转头向令狐冲道:
“这一位是华山派门下?
”向问天抢着道:
“这一位风兄弟,是当今华山掌门岳不群的师叔。”
令狐冲听他信口胡言,早已猜到他要给自己捏造一个名字和身分,却决计料不到他竟说自己是师父的师叔。令狐冲虽然诸事满不在乎,但要他冒认是恩师的长辈,究竟心中不安,忍不住身子一震,幸好他脸上涂了厚厚的黄粉,震惊之情丝毫不露。丁坚和施令威相互瞧了一眼,心下均有些起疑:
“这人真实年纪虽瞧不出来,多半未过四十,怎能是岳不群师叔?”向问天虽已将令狐冲的面貌扮得大为苍老,但毕竟难以使他变成一个老者,倘若强加化装,难免露出马脚,当即接口道:
“这位风兄弟年纪比岳不群还小了几岁,却是风清扬风师兄独门剑法的唯一传人,剑术之精,华山派中少有人能及。”
令狐冲又是大吃一惊:
“向大哥怎地知道我是风太师叔的传人?”随即省悟:“风太师叔剑法如此了得,当年必定威震江湖。向大哥见识不凡,见了我的剑法后自能推想得到。方生大师即看得出,向大哥自也看得出。”
丁坚“啊”的一声,他是使剑的名家,听得令狐冲精于剑法,忍不住技痒,可是见这人满脸黄肿,形貌猥琐,实不像是个精擅剑法之人,问道:
“不知二位大名如何称呼。”向问天道:“在下姓童,名叫童化金。这位风兄弟,大名是上二下中。”丁
施二人都拱了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战鬼听到这里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童化金”,便是“铜化金”之意,以铜化金,自然是假货了,这“二中”二字却是将“冲”字拆开来的。武林中并没这样两个人,丁坚二个笨蛋居然说“久仰,久仰”,不知从何“仰”起?更不用说“久仰”了?不他他终究没枪自忍住,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在刘家那个可以谁心所欲的身怀盖世武工的牛魔王,他现在只是梅庄一个普通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