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中国人的饭桌情感

在汉语中，用来形容味道的字都很有意思，例如“甜”，舌头上尝到了甘的味道，那就是甜；再例如“辣”，辛的味道进入口中，人整个身体都有一种收紧了感觉，那就是辣；还有这“鲜”字，古人在造字的时候就告诉了我们什么最鲜。

这帮外宾都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可是在座的中国人却都听懂了，焦白伸手过来揉着我的脑袋说：“你小子行啊，连我都被你瞒过去了，这一下午光见你捣鼓羊了，什么时候炖的鱼汤啊？用的什么鱼？”

“老李帮我炖的，我只用了汤，鱼都还在锅里呢，留着待会给你们解馋呢。不过，至于是什么鱼，师兄您就自己琢磨吧，给个提示，什么鱼炖清汤最鲜？”趁着说话的功夫，我拿了焦白的杀生刀，这是在赛前说好的，算他友情赞助的。

看这帮老外一个个还在琢磨着为什么鱼和羊在一起就会鲜的问题，全然没有在意面前的汤碗已经换成了火锅，我跟白大小姐说，让她转告这帮老外，能吃辣的可以往锅里放辣椒油，就是桌上小盆里盛的那种结了块的东西。

话一出口，这些人才发现面前多了个东西，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了起来，看那样子都像是久经“涮”场的人物。

我原以为也就是提醒一下，没想到还真有几个能吃辣的，而且看那样子还放了不少，我不得不感叹，看来一些经常说的所谓“真理”也有很多时候是错的，感情是哪国都有爱吃辣的，就跟很多南方人吃甜是一个道理。

锅底用的就是无盐版的鱼羊鲜汤，锅开了之后，我示意他们把面前的东西先放进去涮，因为我打了花刀的关系，这些羊肚极易煮熟，时间一长就煮老了，所以需要一涮即捞，配上我精心调制的酱料，美味至极。

接下来，就是杀生刀上场的时间，此刀一出，除了见惯了的焦白跟叶未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把刀上，估计他们谁也不会明白，我要拿着这么一把似乎沁着斑斑锈迹的古朴菜刀做些什么。

那半只绵羊一直被我用碎冰镇着，此刻被我提了起来，杀生刀轻扬重落，几下之后便只剩下最为鲜嫩的肋部。在眼花缭乱的动作下，肋条被一根根取出，只剩下那红白相间，极其诱人的肋肉。

如今，涮羊肉在全国都有得吃，但是有意向技艺却近乎失传了，因为出现了片肉机这种机器，代替了原来人工手切的部分，所以现在能吃到没有冷冻过，仍然保持着天然水分，口感更为鲜嫩的羊肉片是很难了。

可是今天，这些老外们有口福了，我将要重演这一技艺，如果不是有杀生刀在手，我还真没有多少信心。

借着杀生刀的锋刃，气贯刀身，刀刀肉薄如纸，又因为内力的关系，切下来的肉不与刀身相贴，从而加快了切的速度。我允自专心切肉，耳中却传来阵阵惊叹声，我知道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肉片被均匀的放入盘中分发，而这尚不算完，老杜领着弟子们又端上一盆黄心菜叶，也跟着分了。凭着这菜叶，终于解决了我荤素搭配不合理的饮食结构。

菜叶先下锅，等到水开，锅里已经多了一种淡淡的甜味儿，此时羊肉在水中也是一涮即捞，因为它实在是太薄了，手慢了一会儿就会失了鲜香。

看着别人吃火锅最是有趣，一边儿是对那鲜香诱人的味觉欲望，一边儿又是灼伤舌尖的淡淡痛楚，如此交织方才成就一副热烈景象。

看着他们一个个吃的满嘴冒油，包括皮埃尔在内的，一个个继续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尚在冰镇中的羊腿，我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只是这羊腿脂肪含量低，而且肌肉纤维较粗，而且还长，并不适合涮食，所以我把头一转，装作看不见了事。

只是我实在低估了这帮吃货，不但将羊肉、菜心吃的一点不剩，就连那汤也喝了个干净，这得是有多饿啊？前面那套法餐是白吃了吗？

看着那一双双欲求不满的小眼神，再看看他们一个个捧腹松腰的动作，我就知道不能让他们再吃了，不过那饥渴的口舌之欲我还能再小小的满足他们一下。

我拿出了我的秘密武器，一大盘切成薄片码好了的羊肝片。用调好的料汁均匀撒上，看到这个，这些外宾眼里散重新散发出光彩，也许他们是联想到了那在西餐中地位直逼中餐鲍鱼、鱼翅的鹅肝。

虽然寥寥两三片儿入口，可那浓郁的味道足够他们回味一个晚上了，他们的口舌欲算是得到了暂时的满足，所有人都闭着嘴，去体味那口中的一抹余香。

但是，既然是比赛，最后终会有决断，现在就到了最终评审的时间，只是这些食客们还未发言，皮埃尔就先认输了。

他被那碗鲜汤和我精湛的刀工给彻底折服了，只是我也有我的想法，我让白大小姐帮我翻译说他并没有输的时候，这小妞先是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还是老实的把话翻译了，不过到底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从从这金毛哥们儿脸上的表情来看，大小姐应该是翻译的我的原话，我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对法餐也算有了重新认识，对于法餐中暗藏的艺术感也是深有感触，我觉得今天的结果就算是平局了吧，但是我还是希望皮埃尔先生不要去骚扰白小姐的好。”

听到我说这话，这小妞才满意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一定是算我识相，不然过会有我好受的。

皮埃尔对这个提议也是认同，他说他追求白小姐是因为法国人的天性，见到美好的事物总想着去追求，可是现在看来……

接下去的话也不知道是他没接着说，还是被那翻译的小妞给自动过滤了，我猜大概是后者吧，反正老皮说完之后，这小妞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

这些食客本来就是凑热闹的，既然吃了个肚满肠肥，谁还关注什么比赛结果，真要让他们认真评判，估计他们还真有些为难，现在出现了这么一种局面，也是皆大欢喜，于是他们愉快的离场休息去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好戏还在后头，还有一顿大餐等着呢。

除了还在饿肚子的老李老杜还有他们的弟子们，加上尚有余量的皮埃尔，以及不知道什么是“饱”字的焦白和白胖胖，我实在没想到叶师姐跟白冰荷也能在轧上一脚。

煮熟凉透的山羊肉被我片成了一分厚的肉片，然后第三次进锅，这回没有加入鱼汤，而是放入些许香菜与蒜碎，勾出的是纯正的羊肉味道，清鲜却不腥膻。

在我老家，这种羊肉汤是要就着煎饼或者吊炉烧饼来吃的，但是现在咱入乡随俗，汤碗里不是放上了有着浓厚西北特色的馍，就是放上了享誉全国的拉面。

羊杂另外烩成一锅，乃是羊杂汤，与羊肉汤是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特点，汤是一样的汤，谁想吃了就到锅里捞上一些放在碗里。

羊血用厚皮青红椒，加葱姜爆炒，嫩滑爽脆，另是一番口感。

我忽然问焦白：“我说师兄，我用的什么鱼你猜到了吗？”

焦白白眼一翻：“这我要是猜不出来，从今儿起我叫你师兄，其实喝完我就猜出来了，是鲫鱼对不对？”

我把手一拱：“不愧是师兄，果然好舌头！”

说他胖他就喘，只见这厮把胸一挺道：“那是！哥这可是中国好舌头！”

一句话惹得大家直接笑喷，我转向皮埃尔说道：“你们法式大餐虽然讲究，但终究少了这种众乐乐的感觉，而我们中国人最喜欢这种大家伙儿围在一起的感觉，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你们的习惯，刚才的火锅儿绝不是那种吃法。这便是我们的饮食习惯。”

皮埃尔听了白冰荷的翻译，端着饭碗若有所思，估计今日之前他从未领略过这种吃饭的氛围，也许今天有所成长的不止我一个。

“蔡，我决定不走了，我要先去学中文。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进入瓶颈了，我要学习中餐里的文化，你能不能教我？我想那一定会让我有所突破的。”

看着他的认真劲，我倒是开始喜欢上这个法国小子了，起码在饮食一道上他是个认真的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欢迎你留下，但是亲爱的皮埃尔，我是没办法教你的，我还有我的学业要完成。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我们中国地府辽阔，民族众多，各地的生活习惯也不一样，这就造成了各地的饮食习惯也有很大区别，你可以多走走，多见见，我想那比你跟着某个人去学要好的多。”

皮埃尔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冲我善意的一笑，便又闷头吃了起来，让人看着那叫一个香！

白冰荷圆满完成了翻译工作，然后才把她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还要上学啊？上什么学啊？学校在哪儿啊？我等到再开学也要去一个新学校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跟你们再见面。”

她突突突问了这么多，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个什么样的学校，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她，只不过想到如若自此不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就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像何静那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