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得乱跳,了因也不理我,自顾自念起经来,声音祥和缓慢,庄严肃穆。我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但不知不觉心中的急躁和怒火减弱了。
宗教方面这种听不懂、看不到杀伤力的东西更厉害,可能不知觉我就被他降服了。可惜我对宗教方面的知识懂得太少,要是有灵通道长那样的水平,说不定就能在理论上折服了因。道教与佛教旗鼓相当,或许我要从道教方面找些难题来刁难一下了因,从而打开突破口。
我在了因面前坐了下来,抱着胡搅蛮缠的心态对他说:“了因,你说是和尚厉害还是道士厉害?”
了因道:“各有所长,都是正法,各派之间应该互相鼓励精进,不能互相攻击毁谤。”
“那总有个高下差别,这里没有别人,说一说也没关系吧?好像除了你们佛教,其他教派都是不讲因果轮回的,那么我信道教,我就用不着放下执念了吧?”
了因道:“一切正派宗教都不鼓励冤冤相报,而且如今佛教之中有道教的理念,道教之中也有佛教的思想,道教也是讲因果轮回的。”
我无言以对,灵通道长也说过有轮回,不过好像有些不同。我说:“好像道教讲的是五道轮回,神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跟你们不一样啊?”
了因道:“六道轮回是真实存在的,所以道教也不能回避,有些道教门派只说五道,少了修罗道,这是因为凡人不会进入修罗道,不说也没关系。”
“为什么凡人不会进入修罗道?”
“这个……”了因有些犹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一些佛、阿修罗、天魔王和道教的先天神魔也会犯错误,犯了错误就会被打入修罗道受苦悔过,此道中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立即得意起来:“原来佛也会犯错误啊,那么菩萨、罗汉之类更有可能犯错误了,你*凡胎还比不上他们,你怎能确定你现在不是在犯错误?”
了因道:“犯错误在所难免,贵在知错能改。比如你生前是医生,难免误诊开错了药,但只要你是认真对待以你的知识和经验来开的药,从道德上讲你就是无罪的。”
“可是从法律上来讲,医死了人还是要负责任啊!就像你现在,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想要帮助我,但事实上是你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逼迫我相信佛教理论,不论是从法律还是从道德来看你都在犯错误!假如我是活人,你限制我的自由和逼迫我信教,这两个罪名就算不要枪毙,也要让你的后半生烂在牢里了!”
“你已经深陷迷途,必须要有人纠正过来,就像一些学坏了的少年,要关押在少管所、戒毒所,限制他们的自由,纠正他们的错误。”了因回答,但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眼睛虽然闭着,眼珠子却在眼皮之下不时动一下,这证明他的信心也动摇了。
“那么我向你保证不杀刘一鸣,你可以让我离开吗?”
了因立即道:“不行,你不杀他,心中却更想杀他,这不是真正的解脱。”
我实在忍不住又暴跳起来:“臭和尚,你到底想要关着我到什么时候,有点本事就可以打着正义的幌子欺负人吗?”
了因道:“我没有欺负你,只是在消磨你的戾气,矫正你的错误,把你从苦海中捞出来,直到你真正解脱为止。”
“门外就有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勾结黑帮不知挖了多少人的肾,杀了许多人,我敢说连他老婆也是他杀的,你为什么就不去管管他?”
了因道:“他要是犯了国法,自然有法律制裁他,我只劝人向善,不能代表官府行制裁之职。”
我咆哮起来:“可是你现在对我做的事,已经凌驾于官府之上了!”
“……”
我与了因争论了多久,虽然有些话让他产生了动摇,却不能驳倒他,让他放了我。我泄气了,坐在墙角双手按着耳朵,好像这样可以阻挡了因念经的声音,但实际上是没有用的,人类的声音我不是用耳朵听到,而是直接感知。
唉,我不能及时回阴阳界了,苏紫衿、常志豪、刑龙他们肯定对我很失望。玉瓷等不到我一定急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没来得及跟她多说几句话……
想到玉瓷,我好像看到了她正在焦急找我,似乎就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但我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房间之外的一切我都感应不到。这一定是我的错觉,玉瓷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我没有告诉她是去找刘一鸣报仇,早知道有了因这样的大牛皮糖在,打死我也不来了。
刘一鸣应该不会为了防范我报仇,长期请了因这样的人在家里住着,那么就是他害死了许静,怕许静变成鬼向他索命,所以请了因来超渡。可是看样子了因不知道这回事,那就是许静的灵魂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回来,却不知她到哪里去了,我还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我正在胡思乱想,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宋玉瓷一脸焦急出现在我面前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我急疯了产生幻觉?
意识的交流非常快,刹那间玉瓷就知道了我遇到的事,我也知道了她来这儿的经过。玉瓷到了天色大亮还没见我回家,非常担忧,她猜测我是去找刘一鸣报仇,放心不下就乘车过来了,现在已经是傍晚。到了刘一鸣家楼下她又有些迟疑了,她不想见到刘一鸣,而且跑到人家里去找一个鬼,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刚才也不知是我先感应到了她,还是她先感应到了我,她知道我在这儿立即就上楼了。外面的大门没关,她没理会客厅里的人,直接冲进来推开了门。
我急忙往门外跑,但距离门口仅一步之遥,我突然不能动了,全身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玉瓷知道我的情况,用手来拉我,但她只能感应到我的存在,看不到我也碰不到我,哪能拉得动?
大厅里包括刘一鸣有七八个人,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边。刘一鸣左边脸上肌肉抽动着,导致鼻子和嘴唇有些歪斜,原本很值得他自傲的脸变得怪异又恶心。这是被灭魂剑剑气刺伤的结果,经脉和神经受伤了,哈哈,他也有念天,我立即觉得心情好多了。
玉瓷拉不到我,走到了因面前跪了下来,不停磕头:“大师,求您大发慈悲放过他吧,他是好人,是被人陷害才落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够可怜了,您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呜呜……”
了因去扶她,她却不肯起来:“大师您要是不肯放过他,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了因起身走到门口把门关了起来,回身长叹了一声:“姑娘,我不是要为难他,而是要救渡他。正是因为我知道他曾经是好人,是个受害者和可怜人,不忍心见他沉沦苦海所以帮助他。如果他执迷不悟,必定会坠入地狱,受的苦将比现在多千万倍,到那时我也救不了他了。”
“这……”玉瓷动摇了。
我急忙对玉瓷说:“不要相信他说的,他只是为了所谓的行善积德逼迫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想法。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找到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快乐生活的办法,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要是信了他,我就会完全忘了你,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玉瓷对我当然是信任的,但了因的话是也有一定道理,除了我作为当事鬼不能接受,其他人是很容易相信的,所以她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她不愿我受苦,却也不愿从此失去我,心完全乱了,于是不再说话,只管磕头。
了因不便强拉,却也不能看着她一直磕头,有些手足无措:“姑娘,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玉瓷道:“我不想活了,求大师成全,让我死后能跟他在一起,要受苦就一起受苦,不管是去哪一层地狱我都陪着他。”
“这,这……”了因急得直搓手,就像水里一个人还没有救起来,另一个人又要跳水,而且这一个要跳水的人还有被他逼迫无奈的嫌疑。
我对了因说:“老和尚,要是我未婚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担负全部责任,说不定你要比我更早下地狱,哈哈!”
我以为我这么一激,了因会暴走,没想到他反而冷静下来,在玉瓷对面跪下:“女菩萨,你跪着不起来,我也跪着不起来,你磕我一个头,我也还你一个头。”
这下轮到玉瓷愣住了,不说了因是高僧还是活佛,至少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又是好心要帮我,怎能让他磕头?玉瓷只能跳起来,去扶了因:“大师您不能这样。”
我看傻了眼,这老和尚怎么也会耍赖呢?这么一来我们又落下风了。了因起来了,接着开导玉瓷,说的大多是我们之前争论的问题。我在一边不时点醒玉瓷不要相信他,但了因太有学问了,玉瓷还是渐渐倾向于了因的说法,这段时间她对佛学也有所研究,所以更容易相信了因的话。
我暗暗叫苦,要是玉瓷被他说服了,我还能坚持么?难道我真的要去天人界做一个清心寡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