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剑阁后,经绵州、汉州,而至成都,一路匆匆,倒是童姥的伤势有加重的趋势,我虽然用北冥真气给她续命疗伤,也只是杯水车薪。李秋水的剑气切断了童姥的主要经脉,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这还要多亏童姥从小修炼道家功法的缘故,饶是如此也是日渐萎靡,时时昏睡。
但是到了成都,巫行云的精神却反而旺盛了起来,开口吩咐道:“去找城中的广济药铺,把这个玉佩给他们掌柜的看,叫他带我们去长生谷。”
这倒不难,成都是大城,有天香阁分部,我让天香阁的人带我们到了一家繁忙的大药铺,上面的招牌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广济”,字体苍劲有力,仿佛要破空而出,看起来颇有某种独特韵律。药铺处在城中主干道旁,人群摩肩接踵,很是热闹,药铺很大,占地大约有两亩,有七进门面,里面一个大大的药柜,光是药品至少有上百种,十几个伙计在忙着给人抓药,还有一位大夫在旁边的桌子旁切脉诊病,一切忙碌而有序。
一个现场管事的上前恭谨问道:“几位大爷,不知来我药铺有何贵干?”
我淡淡道:“有事求见贵店掌柜,烦请通报一声。”
那位管事的微微皱眉,抱了抱手道:“请稍等,在下去通报一声。”
过了没多久便有一位五十多岁的掌柜从后面走了出来,见了我们一群人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快步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抬手道:“在下孙谷开,添为广济堂掌柜,诸位远道而来,请随在下到后堂用茶。”我心中微感赞叹,这位掌柜的虽然有些岁数,但是走路迅捷又悄无声息,双目神光暗藏,显然内功修为颇为不俗,不是简单人物。
符敏仪和余婆等人留下来到偏厅休息,我扶着童姥随掌柜往后面走,经过长长的走廊和庭院,来到后面一个比较隐秘的小厅,佣人奉上茶后便退了下去,孙掌柜的恭敬抱拳对我和童姥道:“两位风尘仆仆,到我四川广济堂,不知有何见教?”
童姥重伤不想说话,我抱拳回礼道:“在下姑苏慕容复,这位是我师伯天山童姥,这块玉佩请掌柜过目并带我们去长生谷。”
孙掌柜恭敬地接过玉佩,看了半响,又打量了我和童姥许久,似乎在鉴别我们的来意。童姥重重地哼道:“老小子看什么看,以前看店的那个小徐呢?”
孙掌柜苦笑道:“前辈说的可是家师徐慈生?他老人家早就云游四海去了。前辈可是与长生谷有旧?但是长生谷已经很久不见外客了,这块玉佩倒是真的,我可以代为转交谷中长辈,但是见与不见,还得看谷中长老的意思。”
童姥不客气地道:“那你还不快去,还不带路?”
孙掌柜道:“请两位跟我来。”
我们随着孙掌柜到外面坐上一辆马车,直接出城往南而行,走了大概小半天,下车,这里已经是郊区,远处群山重重,仿佛藏着许多秘密。孙掌柜抬手示意,便继续往山里走,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穿过2座小山,还经过一道一线天,才在一个山谷前停了下来。
谷口有两个中年人值守,一个盘膝而坐似乎在打坐,另一个扎着马步大约在练下盘功夫,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似乎可以这样修炼一辈子。我们尚未靠近,两人便同时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们。
靠前的那个扎马步的汉子微微皱眉问道:“孙掌柜,长生谷不见外人,你忘了吗?”
孙掌柜呵呵一笑道:“老夏,这两位比较特殊,这位是巫行云前辈,这是姑苏慕容复。这是巫前辈给的长生佩,你们看看。”
那位姓夏的接过玉佩仔细打量了下,随即转给一旁站起来的汉子,肃然道:“原来是巫行云前辈和姑苏南慕容,听说慕容公子最近在西夏大杀四方,连败大辽和西夏顶尖高手,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武林中称为剑神慕容复,在下佩服。”
姓夏的汉子说话时不卑不亢,颇有大将之风。我抱拳道:“阁下谬赞了,都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慕容复浪得虚名,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夏慕笛,这位是我兄长陈谔。两位请稍待片刻,容我通禀谷主。”说完便走到旁边一个悬挂在松树的黝黑大铁钟下,拿起木棍,往铁钟上敲击了三下,声音清扬,远远地传入谷中去了。
站在我身旁的巫行云一声不发,却看着这口铁钟微微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片刻便听到有人迅速掠来的声音,随即便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从谷口出来,我微微赞叹,这孩子年级不大,轻功造诣却是不俗。
那孩童看了我们一眼,接过夏慕笛手上的玉佩,随即拱手行礼道:“贵客请随我来。”
进入长生谷,走了百来米,经过一片小树林,便见到几座精致的木屋,孩童引导我进了客厅,便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正在全神贯注地煮茶,孩童交上玉佩后便侍立在旁。
却听巫行云不屑道:“装神弄鬼,徐子平,童姥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的。”
那位叫徐子平的中年文士拿起茶壶,倒了三杯热茶,抬手示意我们坐下,便由孩童端上热腾腾的茶水,茶水碧绿,还有针状茶叶悬浮其中,我走南闯北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却不知这是什么茶,只是一闻到茶香就觉得精神一振,看来也不简单。
徐子平端起茶道:“巫儿还是这么急躁,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改,你受了重伤,这是我新做的松针灵茶,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
巫行云默然端起热茶,一口喝干,一语不发。
我慢慢地品评这松针灵茶,清香中带着某种韵味,好像在听语嫣弹琴,沁人心脾,莫过于是。
茶喝一半,徐子平问道:“巫儿到此,有何事?这块长生佩你们逍遥派保存多年,想不到最后你还是用上了,是为了疗伤吗?”
巫行云咳嗽了一阵,有些嘶哑地道:“不,我年事已高,重伤难愈,但是我们逍遥派内斗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能忘记创派先祖的教诲,这是我们逍遥派新一代的掌门人,我希望他能够在长生谷学习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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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平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惦记着我派的《长生诀》吗?”
“不错!老身时日不多,修炼这么多年始终无法达到先祖逍遥自在的境界,并非老身悟性差,而是所修炼武学不完整所致,我希望我们新一代的掌门人能够习得完整的《长生诀》,不致步老身后尘。”
徐子平淡淡道:“然则《长生诀》是我长生谷无上典籍,从不外传,你的这个要求恐怕我无法答应。”
童姥喘了口气,站起来哈哈笑道:“想当年贵派邀请我逍遥派祖
师共同进攻魔教之时,就有约定,两派同气连枝,各自武学典籍可以互相学习,今日我派式微,你们就要背信弃义么?若果真如此,童姥也无话可说,慕容,我们走。”
徐子平皱眉道:“不错,贵我两派确实曾有武学典籍互相借鉴的先例,你的唯我独尊功更是与我派长生诀密切相关,但并不是任何一个逍遥派弟子都可以随便索取我派秘籍的,只有经过我派认可的逍遥派掌门或者嫡传弟子才有权出面商谈交换秘籍之事。”
巫行云反驳道:“姑苏慕容复是我派上代掌门无崖子的嫡传弟子,获授逍遥剑和七宝扳指,也是我天山童姥唯一认可的掌门人,他若没有资格谁有?”
徐子平轻哼一声,眼睛落到我身后背负的长剑上,脸色微变道:“你们稍坐片刻,容我与门中长老商讨之后,再予答复。”说完站起来身形微微一晃便离开了大厅。
我微凛这位中年文士的身法轻功,右手抬出点在童姥掌心上,输出一道真气替她梳理纷乱的气息,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师伯,我们逍遥派武学典籍无数,玄妙高深之处世所罕见,天人剑诀更是威力无穷,自己学都学不完,何必再求他人武学呢?”
巫行云苦笑道:“四十岁之前我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可惜武功练到越后面,我越发现我们逍遥派武学的不足之处。通常武林人士修炼武功,追求的是威力越大越好,技巧越多越好,却忽略了人体的局限性。我们毕竟是肉体凡胎,就算再怎么努力,能达到的高度始终有限。只有从后天进入先天,以天地灵气来重塑肉身,以虚御实,天人合一,才能突破瓶颈,达到真正自在逍遥、游于无穷的至高境界。这也是师伯自打修炼的那天起始终追求的目标,可惜我命途多舛,始终无法在我派武功典籍的基础上突破自我。”
我大感惊讶地道:“师伯的意思是,我派的武学属于后天功法,只有《长生诀》才是先天功法?”
“不错,不仅如此,你在武林行走,接触到的,不管是少林还是魔教的最高典籍,不论多么精妙的武学,也仅仅是后天功法。武林之中,据我所知,只有长生谷和慈航静斋保留有先天功法。”
我默然半响道:“但是我觉得我派的天人剑诀也有师伯说的先天特性,日后师侄籍此突破先天亦未可知。”
巫行云道:“不错,天人剑诀是我逍遥派至高武学,也是我派在当年先天高手辈出的时代纵横天下的无上法门,而且它还是先天剑法,威力无穷,但是慕容你修炼这么久,自问能够驾驭得了这门剑法吗?纵使你内力深厚,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你能够使用这门剑法多久?半个时辰?”
我赧(nǎn)然道:“别说半个时辰,师侄最多只能连续使出二十招就必须停下来或者改用其他武技,天人剑诀对内力的消耗确实很大,这也是西夏武士能够以多欺少的缘故,倘若有无穷的内力,那么即便千军万马慕容亦可去得。”
巫行云点点头道:“这其中关键之处并非你内力不够深厚,而是你缺乏一门先天功法的支撑,内力消耗后无法从天地之间得到迅速地补充。其实本派先祖也是拥有先天内功的几个顶尖门派之一,那门武功叫逍遥御风,据说练到顶级可与天地同寿,可惜第七代掌门人突然去世,并没有将它传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