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后咳了一声,道:“不是仲寓,是我的妹妹嘉敏。”
“什么?”皇上有些惊讶。
皇后笑笑,道:“从嘉,前几日你和嘉敏都在我的眼前,我虽病着,不能与她交谈太多,但看嘉敏的神态,似是对你有意,我想你对嘉敏,也是有情的。”
皇上摇摇头,道:“娥皇,我叫嘉敏进宫来,是为了给你侍疾,之前我从未见过她,能对她有什么情?若是我格外照顾她,也是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与你长得相似,我爱屋及乌罢了!”
皇后却正色道:“从嘉,嘉敏与我长得相似,只是年龄小些,她自小也聪明伶俐,若是嫁给别的男人,我断不能放心,若是嫁给你,我便死也能瞑目了。这几日我看你们相处,绝不仅仅是姐夫和小妹的情意,尤其是嘉敏,她养在深闺,从未与外姓男子接触,此次见了你,必定产生了感情的,这我不怪她,我反而为你们高兴。以后没有我陪伴你了,就让嘉敏陪伴你吧。”
皇上将脸别过去,道:“娥皇,你别再说了,只管养好病吧。”
皇后便也不再言语,静静躺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着了。
一晃又是一日清晨。
这一年的雨格外多些。上次的大雨才过了不久,就又来了一场大雨。
前一天还是风和日丽,这天中午,天却突然被一片片灰白色的云朵笼罩,不一会儿就有雨点落地了。
嘉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觉得天昏地暗。初来宫中,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嘉敏身心俱疲,悲痛欲绝,这也病了好几天了,似乎仍不见好。
隔着薄薄的帘子,她听到采苓与如雪压低了的交谈声。
如雪问道:“你这盒胭脂真好看,不像是平常能买到的,是从哪里来的?”
采苓答道:“自然是别人送的。”
如雪打趣道:“别是哪个侍卫给的吧?私相授受,小心周姑娘把你拉出去嫁了!”
采苓道:“诶呀,你可真是的,看我不打你呢。”
隔着帘子,嘉敏听到两个小丫头的追逐打闹声,正在嬉闹着,突然外室的门帘被打开,苏姑姑走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不好好伺候周姑娘,只知道自己混玩儿了!”
采苓低头辩解道:“苏姑姑赎罪,周姑娘睡着了,我们才得空玩一会儿的。”
苏姑姑也不理她,自己往里走去,拨开帘子,走到嘉敏床前,唤道:“姑娘,醒醒,姑娘……”
嘉敏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的打不开,想要说话,也说不出,苏姑姑便用手去推她的胳膊,推了好几下,嘉敏终于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苏姑姑?”嘉敏干涩的说道。
“姑娘,是奴婢。姑娘要喝水吗?”苏姑姑殷切的问。
“不了,水喝多了,总想去方便,我没有力气。”嘉敏说着,干咳了两声。
“那也不能为了不下床,就不喝水吧,好歹润润嗓子。”苏姑姑说着,便去找了茶壶倒了水,将茶杯放在床头小柜上,再用手扶了嘉敏起来,往她的背后垫了枕头,又将茶杯端到她嘴边。
“谢谢姑姑了。”嘉敏说着,喝了一口水。
苏姑姑看了看嘉敏,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没说。
嘉敏看到了,便打起精神问道:“姑姑,怎么了?”
苏姑姑欲言又止,道:“姑娘,这几日外面传着一些风言风语,你可曾听到?”
嘉敏心下一紧,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传了些什么?”
苏姑姑往门外看了看,像是极神秘似的,压低声音,道:“姑娘,说是皇上要立你为妃,你可听说了吗?”
嘉敏一惊,道:“没有,我没有听过这话,这是谁说的?”
苏姑姑道:“满宫都传遍了,姑娘且小心点吧。”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药,递给嘉敏,道:“这是我为姑娘出宫去寻的药,姑娘别喝旧的药了。”
不等嘉敏问个明白,苏姑姑便道一声告辞,起身走了。
嘉敏唤了琇莹过来,问她:“琇莹,苏姑姑刚才来,跟我说皇上要立我为妃,还给我带了包药,不知是何意?”
琇莹心下纳罕,道:“这件事很是蹊跷,不如,咱们将旧的药拿去给皇后瞧瞧,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
嘉敏在心里转了个弯,道“不行,姐姐和我都病的蹊跷,姐姐那里恐怕也被人布了局,不再安全了,你还是偷偷拿了旧的药,去宫外看看有什么不妥吧。”
琇莹点头称是。
“姑娘,该喝药了。”嘉敏见采苓端着药进来。
嘉敏想到苏姑姑的话,不免微皱眉头,道:“这药太苦了,天天喝,喝的人难受。”
采苓笑道:“姑娘,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你还是忍忍,把药喝了吧。”
嘉敏看着药碗,突然想到点什么,道:“采苓,你帮我去拿点蜜饯吧。”
采苓的双眼不自觉的眨了眨,道:“奴婢马上去。”
嘉敏将药碗凑到嘴边,装作要喝的样子,等采苓出了门,她才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用唇碰了碰碗里的药,便将药倒进了窗边发财树的大花盆里,再回床上好好坐着。
采苓很快就拿了蜜饯回来,看见药碗空了,又看见嘉敏的唇上沾染着药汁,不禁带了笑,道:“姑娘,自古良药苦口利于病的。”说着,将手里的蜜饯递给嘉敏,嘉敏急忙吃了,道:“这么苦的药,若是不吃颗蜜饯,当真受不了。我困了,睡会儿,你先下去吧。”
待采苓出去,嘉敏便真的睡了。她心里想着很多事,不知是谁给她喝这有问题的药,也不知这药喝了会怎样,但她越想,心里就越明朗了,既然有人害她,那就一定也有人害姐姐,姐姐的病迟迟不好,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她又想着那日琉璃灯坠落的蹊跷,不免思前想后,与她见过的、交谈过的妃嫔,不过江淑妃而已,因此,她心里先对江灼华产生了怀疑,这怀疑一点点的变强了。
第十二章
却说淑妃江灼华那边,思柔正侍奉她梳头,“淑妃,今日您想梳什么头呢?”
江灼华慵懒的坐在镜前,穿着薄薄的青色长衫,用手抚一抚自己的头发,道:“随便梳个什么吧,反正皇上近日也不会来我这里。”
思柔忙低下头,道:“皇后病重,皇上只留在皇后那里,韩婕妤和秦婕妤那里,也都没有去的,谁不是翘首以待呢。”
“秦婕妤?她也配跟我相提并论?”说着,江灼华便将铜镜扔到了地上,“镜子这么脏,怎么看得清我的脸啊!你说那韩婕妤,若不是她爹是吏部侍郎韩熙载,她能入宫给皇后整理琵琶曲吗,若不是皇上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怎会收了她?”
“是啊,谁能比得上淑妃您的美貌呢?”思柔说着,急忙蹲下去捡铜镜,捡完后,给江灼华梳了个常梳的发髻,也就算她的差事暂时做完了,便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却说江灼华本来想去花园走走,却听得一阵熟悉的笑声,她蹙一蹙眉,旋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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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日的发髻真是好看啊。”
“哎呀,我这寻常的发髻,哪里能比得上秦婕妤你啊,你这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真让人看着心动!只是,皇上的心只在皇后一个人的身上,妹妹再费尽心思的梳妆,也无济于事啊!”
婕妤秦窅娘报着谦和的笑脸,道:“姐姐说的是,可是,因着皇上在皇后那里,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连自己的形象也不管不顾了,恐怕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嫉妒皇后独得恩宠呢!”
江灼华听着这话语中带刺,直指自己,难免怒从中来,却不便发作,于是说道:“皇后娘娘如今在病中,我整日为她担忧,不知流了多少泪了,便是脸上擦了粉,也都得被泪水洗净,头发再整齐,也显不出什么好看,又有何用?”
窅娘叹道:“淑妃说的是,谁能不为皇后娘娘伤心呢?可是,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必定不会有事,若是现在就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早早就诅咒皇后,哭她病难治愈呢!”
江灼华听得这话,恨的牙痒痒,但只能笑道:“诶呀,还是妹妹想得周全,我只顾伤心了,却没想那么多!”
窅娘又道:“我这会儿就是准备去看皇后娘娘,若是皇上看到我也没个好气色,心情岂不是更不好了?因此我才换了鲜艳的衣裳,只是为了让皇上别太烦恼了!姐姐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瑶光殿?”
江灼华摇摇头,“我今天不去了,今天你去,明天我去,天天都有人去,皇后那里才不寂寞嘛。”
窅娘道:“皇后娘娘那里怎么会寂寞呢?天天都有很多人想去探病,只是怕打扰她休养罢了,我也只是过去略坐一下,姐姐既然想明天去,那妹妹先告辞了。”
窅娘前脚刚走,江灼华又骂道:“什么东西,一大早就想去狐媚皇上,也不看看时候,现在皇后生着病,她还希望皇上能理睬她?真是痴心妄想!”说着揉揉胸口,道:“一大早就被这个贱人气得半死,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