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南方冰原的守门人

要说的话的确没有连夜赶路的必要。

虽然这几天一直在原地休整，但身后本就没有期限逼着，【中央圆顶】也不会突然自己毁灭掉；那更像是“比起画地为牢，我不是还能开车么”一般写作自嘲读作自我开导的缓解压力的行为。就算双叶说了那样的话，流心的本性还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具体而言就是不自觉的心理上过度依赖、以及行为上强迫症似的逞强。

第二天早上七点，已经通宵驾驶的流心无聊得用鼻子控制方向盘。

“不证明什么也没关系吧？”

一觉醒来的双叶突兀地这样说了。

“就算你做菜只会乱炖、打架水平稀烂、认路能力差到原地打转，也没人会责怪你啊。”

“哦，有人责怪我也不会听的。你指望一个连拯救世界都拒绝了、还打算给管理局搞点破坏的人感到内疚吗？”

“哦，那就好。需要我来换班吗？”

“请便。我去补个觉。”

流心闻言立刻让出驾驶座，动作迅速得像早有准备。双叶系好安全带——流心总是忘了这个——因为是定速巡航，只需要把脚搭在刹车上并注意控制方向就行，冰原上也没什么需要躲避的障碍物，这个工作可谓是相当的轻松。

[curfew]的引擎几乎是静音的，车体则完全是隔音结构，不一会儿，车厢里就传来了流心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那种事我也帮不上忙吧。”

尽管表面上一如既往地冷硬，长时间的两人独处还是让双叶得以察觉到，流心并没有完全跨过那道坎。自我的不统一——谁都会有的正常情绪，她似乎尤为严重。她会厌恶自己做的选择，即使那是没有在任何人逼迫下做出的，但最后还是不会改变决定。

……不，逼迫她的就是她自己。基于某种原则或信念，流心才会选择并不是真正想要的选项，在是否与管理局为敌这方面，她其实是想要……

……哪个都不选？

比起创造和改写历史的主角，她更喜欢当一个游离在外的读者，调查被涂改掉的部分来获得乐趣——流心的确更适合这个位置，也确实很享受现在的平静生活，然而她很清楚自己在将来某天一定会亲手搞事来破坏这份平静，也没打算阻止自己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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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她其实有两个人格吧？

——怎么可能啊。比起那种阴谋论，还是赶紧想一个能让流心放松下来的办法比较好。书都看完了，她又讨厌人群，要是能遇到一两个路过的混得还不错的幸存者聊聊天，倒是不错的娱乐……

“……卧槽，还真来了？”

前方不远处冰雪堆成的山丘后面，分明正开出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curfew]的外壳是银灰色，在几乎要让人患上雪盲症的环境中并不是很显眼，但对方还是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随即转头朝这边来了。

两车交会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减速停车，双叶没有动作，对方倒主动降下了车窗，趴到车窗上说起了什么。

那是一个染过的头发黑白夹杂、乱糟糟地像个鸟窝的青年。和华夏人有些微妙区别的脸型能看出来是双叶的老乡，也许是长得显年轻，双叶一瞬间还以为他和流心差不多大。

[curfew]窗户关着，声音传不进来，但他的神态很正常，健康状况看上去也不错，双手更是很懂规矩地空着挂在车外，似乎没有攻击欲望。双叶见状也降下了车窗，这才听到他的声音。

“老兄，你食物储量怎样？圆顶给的压缩饼干太难吃了想换个口味，我们交换点物资吧。”

……这什么鬼要求。

第一次见嫌饼干不好吃的，给我向饿死的遇难者们道歉啊。

“啊，不过我这儿的食物只有饼干，看你的样子也不需要热水壶……你打算去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要是顺路，我就把[bckgate]借给你，直到我们分头为止。如何？”

“出借游戏来换食物啊……挺有黄金时代的风格嘛？成交了。我打算去【中央圆顶】。”

说到[bckgate]，那是一个在黄金时代非常流行的游戏主机。通过类似门的构造，连接到制作者设置好的游戏中的门，并配合完全的沉浸式体验，代入感和游戏性都非常优秀。可惜的是，这项技术是由bckparadise公司独占——唯一的工厂在末日时被毁灭了，主机本身的引擎核心也非常脆弱，非内部人员又没有办法维修，何况逃难的人也不会优先搬一块门板——结果现在变成见到就是赚到、玩到就是爽到的奢侈品了。

双叶倒是对游戏没什么兴趣，不过流心也许会喜欢，所以还是同意了这桩交易。

她没告诉对方流心的存在，也没打开车门让他进来，只是把玻璃降到最低，伸手接过了即使折叠起来也差点卡在窗框上的黑色主机。

“你想要什么食物？我看看有没有。”

实际上[ofie]今天的分量还没动过，基本上什么要求都能满足，但为了避免青年心生歹意，她这个也没有说出来。

“唔嗯，……苹果派有吗？”

“只有零食，没法现烤。”

但是青年话语和行为中的余裕暴露了他有底牌这件事。首先是能防止双叶拿了主机就跑的能力，其次是能防止双叶到时候不归还主机的能力。而正因为有这样的能力，青年才会提出出借主机的条件，明明没有刻意把实力藏起来，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反而比躲躲闪闪的可疑人物自然多了。

“也行，只要有味道就行。是我要求太高了。”

平等随和的态度也是亲近感的来源之一。……不如说，比起当一个英雄，这家伙大概会是个优秀的商人吧。

“……对了，我叫式岸绫理。虽然是很女性化的名字但请不要嘲笑。”

“双叶流仪。”

双叶并非懵懵懂懂，她在数次尝试后，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常规推理能力的弱势，不管是脑洞的大小还是条理性她都远不如流心——但她也发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比起连接线索信息来推导出关系人和动机，她对于旁人的情绪变化似乎比流心敏感得多，也就是通过作弊手段先获得关系人，再自己拼凑补完事件的具体样貌。

“我的名字是双叶流仪，式岸先生。在到达【中央圆顶】之前，希望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