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连锁圆顶的小不点

“杀我？喂，你该不会是法盲吧？抢劫未遂可不能判死刑哦。”

“嗯，所以我说不会杀你啊。你该不会有听力障碍吧？”

截短霰弹枪的枪口从面具上离开，下移到袭击者平放在地的左手。

“不过我也没地方可以关押你就是了。”

砰！

“————呜！”

“欸？！流、呃，姐姐？！你真的没有狂化吗？！”

“没有啊，我清醒得很呢。……啊，虽然我好像狂化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次我没有顺从冲动弄死她，妹妹你可以尽情地夸赞我的意志力喔。”

由经典霰弹枪870私自改造而来的截短霰弹枪——【ariaboost】（由米拉命名），被流心获得后的第一次发射。怎么说呢，这个场合一般来说是意料不到的吧。

“我们继续走吧。”

“就把她抛在这儿没问题……？”

“没问题的，”流心瞟了眼在地上缩成一团强忍疼痛的面具少女，“这个气温下，不一会儿伤口周围的肌肉就会坏死吧。不过赶紧去旁边的连锁圆顶治疗一下还是没问题的，整只手恢复原样也不是难事。”

《西京日报》上报道过的最新医疗科研成果已经到仿生机械肢体的层面了，这里的就算不及，至少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因此，流心才放心地发泄不满。何况还特地打偏了，霰弹覆盖到的应该只有半个手掌和三根手指，这种程度的伤口，就算结鹤的连锁圆顶医疗水平只有流心穿越前的世界那个程度，也是能轻松治好的。

……嗯，只要她去连锁圆顶不会被赶出来。

双叶知道流心想的绝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但没有继续追问，快步跟了过去。等接近营地了，她才小声问道：

“为什么李怡梨也是想要抢劫，甚至比刚才那家伙干得更过分，你却没有对她怎么样？”

流心的表情被围巾遮住，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回答道：“……呃、可能是因为，我讨厌的不是诸多可选行为中恰好对我不利的某一种，也不是滑稽的自相矛盾，而是自相矛盾却不自知、乃至认为不知道不思考是理所应当的家伙吧。”

这次为了以防万一，她在车里就提前用子弹填满了【ariaboost】的弹夹，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分开来装。预备弹夹没带在身上，也不知道之后还需不需要用到，因此她没有将子弹退出来，直接把枪揣进怀里裹好了。

——相比之下，李怡梨的投机倒把反而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她在尚有战斗力和机会的时候会选择拼尽全力，而在确认无法胜利时会立刻采取以活下去为优先的行动。刨去作为敌人时的麻烦，这倒正说明她拥有着“可能性”，是她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思考的证据。

而刚才的袭击者……左手明明没有受到压制，却乖乖地放在地上不动，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只顾着逞口舌之快了。

因此流心可以断言，她是不会趁两人转身离开时暴起反击的——她想不到还可以这么做，无法抓住这个确确实实的报复机会，只会想着自己的左手能不能保住，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

“……毕竟要说自相矛盾，我可不输给她啊。”

流心哼地轻笑一声。

对薇薇安的态度也是，对幸存者的态度也是，对袭击自己的人的态度也是。流心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原则的遵守程度很多时候都是依靠心情和直觉。心情不好，那就照生存法则行事；心情好，那就做得更道德些。

“比如说，明明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却还是常常对我毒舌，这种自相矛盾吗？”

“谁开心啊，你又想死了吧？”

“你看，好几次都是这样，嘴上说着‘给我滚下车’、‘我要打爆你的脑袋’，却从没有实行过。……嗯，你确实时不时弄死我一次，但这两者蕴含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吧？虽然我说不清楚它们的不同之处，但是能感觉出来啦。”

“那是因为，”流心把帽沿往下扯了扯，“我搬咖啡机时‘失手’砸在你身上、把你当板车在山里拖行几公里、甚至‘为了你的幸福有些真相被掩埋比较好’，那些都可以解释成搞笑漫画的桥段和朋友之间的互坑……而一旦我仅仅因为你的某句话惹我不高兴了就把枪口对准你的脑袋，”

她总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多余和矫情，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来，但双叶一直热切地盯着她，而且离幸存者聚集地还有一小段距离，看来是没办法岔开话题了。她只好用尽量平淡无波的语气解释道：

“……那么在扣下扳机的瞬间，就意味着我在潜意识里将你视作一个比我地位低的‘东西’，而不是和我平等的‘人’了。我没有夺走你生命的权利，就算只是在名义上。”

双叶沉默了，没有接话。

是觉得这些话太古怪了吗，还是会嘲笑流心明明也是个不比她高尚多少的小市民，却在奇怪的地方特别上纲上线呢？又或者只是趁机以“那样很痛”为理由，提出以后不管哪种tk都不要再做了的议案——

——流心感觉自己被从后面抱住了。

“嗯？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这种不轻易暴露的微妙的温柔和纤细感，也算是你的特色吧。”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啦。”

抬头看去，废墟边缘的公寓楼墙上，【34号连锁圆顶】的牌子也清晰可见了。背靠一座大城市，这里明显比威化镇富裕得多，远远就能看到不少灾后重建的砖石小屋，在室外走动的人也比那里多得多。

“好啦，随你怎么想吧。我照例先去找管理员，你是跟我一起还是自己逛一逛？”

“一起吧，我还没见过登记处呢。”

流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递给双叶。

“‘徐若莲’……你取名字的品位也很奇怪啊。”

看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果然流心认识徐武熙吧，双叶暗想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是和徐大叔失散的女儿有关的事情吗？初次见面时忘记问女儿的名字，可是明明回去了一次，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联系到徐武熙，只好就此作罢。

——也许他早已在心里接受女儿去世的可能了，向双叶提出那样的寻人请求，只是为了当时激动的失态找个台阶下，并没有真的期待她带回什么成果？

开什么玩笑……虽然双叶自己也把寻找家人摆在了第二位，但好歹仍未放弃努力；可是徐武熙却因为放不下自己的几个学生，宁愿保持现状——这不是让人完全无法弃之不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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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曾经的远程通信手段全部失效、只能靠寥寥几个英雄担任邮递员在圆顶之间往返送信的废土上，要找一个下落不明的普通人又谈何容易？

——邮递员？

“是啊，只要成为邮递员——”

“不是我说，双叶你也开始自言自语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