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嘛……”
流心把脸埋到碗里,支支吾吾。
——实际上她已经在一瞬间想好了新的谎言,这只是为了让双叶相信的演技罢了。她以前看过一个理论,就是当别人问你问题的时候,如果过了五六秒还没有得到回答,思考的重心就会从那个原本的问题变成“他怎么还没回答我”,也就变得更容易接受谎言了。
不过还有一种危险的可能,就是提问者像流心这样早就替对方准备好了答案,提出问题之后又立刻回到自己的思考节奏,有时还会分析被提问者的表情动作细节,——换言之,维持着提问瞬间的攻击性——就无法用这个手段瞒过去了。不过双叶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当时我把指挥ira的通讯器搞丢了,来不及找就要出毒蜂这个大任务,只好亲身跟了过去,藏在了研究所外面的记者车里。”
“卧槽,还能这样?你怎么搞的?”双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但这同时意味着她接受了流心的说辞。又混过去一次。
然而流心差不多已经厌烦了不停地在一个问题上堆积谎言的行为,她甚至在考虑到达【中央圆顶】之后要不要直接对米拉和双叶两人坦白真相。双叶到时候一定会试图打她,看来需要从薇薇安收藏的《徒手格斗技巧及街头环境利用》学一点贴身擒拿技术了。……嗯,直接用枪打爆她的脑袋并趁她读条复活的间隙准备好一顿大餐或许也可以。
……说起来,明明是个大小姐,自学的东西却很狂野呢。明明所有资料中对【wildhunt】的描述都是“从阴影和死角中现身,并使用标志性的弥漫的黑雾和漆黑的大剑摧毁敌人和现场”,根本没有表现过格斗的要素,所以这肯定是个人爱好。那柄被提到过很多次的大剑去哪里了也不清楚,[banshee]附送的只有一把普通的匕首而已。
而且薇薇安的身体也有锻炼过,虽然不太能看得出肌肉,实际腕力也的确很有限(这比动画里那些随手挥动重武器的妹子科学多了),但体力、柔韧性和协调性都很好。再次深刻感受到了领域上的不同。
“然后你就蹲在记者车里,……不对啊,又不是你蹲那就有用了,你是怎么联系到里面的ira?”
“我把坐在车里的接线员打晕了,抢了他的遥控摄像小车。”
“…………”
“东方记者社老是偷偷打探【wildhunt】和【魔法少女ira】的消息,搞得我很烦,很早就想搞他们了。不过我打晕他只是任务需求,当时时间很紧迫来不及谈判,完全是不得已的,绝对不是在趁机寻仇。临走的时候删掉小车里存的全部录像也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已。”
“好黑啊!这个人好黑啊!”
——好的。话题转进到流心的行事风格了。又过了一关。
“英雄自身光伟正一点是好事,但是她的‘头脑’不够不择手段的话,最后就只会变成被耍得团团转的花瓶哦。”
在这里最后补上一段毫无意义的废话,彻底结束这个话题。
“英雄的世界,太阴暗了……”
好像对双叶的世界观产生了不小的冲击,不过流心就算没经历过也知道,暗地里的勾心斗角是绝不可能不存在的。让双叶保持着对英雄的幼稚憧憬的话,以后要是流心被支开,她独自遇到被末日腐坏内心的前英雄,然后被轻而易举地骗了,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对了,今晚消耗了两天份的肉,所以往后四天我们的伙食就是水煮压缩饼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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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可没有说过这种事啊?!”
“除非你能在这城市里抓到足够的野生动物。”
双叶试图争取正常的伙食:“你看,车顶上不是还有一批刚冻好的肉排么?而且就算实在没东西吃,还有我——”
“——不行!”
…………
“不,我是说,……那是最后的底线。我们有足以捕食的能力和工具,还有[ofie]做保险,所以不要再说那个方案了。虽然客观上没有问题,但我总觉得一旦跨出那一步,恐怕就无法再被称为人类了。”
虽然“我总觉得”、“恐怕”这样的用词遣句是和双叶商量的语气,但流心的表情完全是认真而不容置疑的。
“……嗯,不到真正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也不会自暴自弃到那种程度啦。……总之还是谢谢你。”
刚才流心表现出的并不是某种英雄的品格。
双叶明白,这只是经常被无视和遗忘掉的基础中的基础而已。在这物资匮乏的末日废土之上,也要保持生而为人的尊严和底线——也许没有[banshee]、[curfew]、[ofie]会让流心的生存变得严峻,但它无法让她在确认所有求生方法无效之前将双叶——即使两人都知道[anchor]会让她完好如初——当作某种能量低下的储备粮。
这种绝不把人视作人以上或以下的任何东西的、温和坚定的感性,让双叶说出了一声没头没尾的感谢。
“谢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想谢谢你。大概是因为你和那些末日前对我很温柔,后来却开始干那种事的研究员不太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了。他们是国家的科学工作者,而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又没什么本事的混蛋。”
这句话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流心把面无表情进行得很彻底,就连眼神也看不出调侃的意思。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拯救世界,这和你自私自利与否完全无关。”
“嗯。”
停车场里没有任何灯光,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望着出入口透进来的天色越来越暗。从车厢顶部中央照射出的淡黄色光线映在流心随手绑起低马尾而露出的雪白脖颈和侧脸上,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同她的话语一般清冷却柔和的模样,晃得双叶几乎睁不开眼睛,视线都为之变得模糊了。
“欸对了,正好今晚有空,我陪你练习一下笑容吧。”
“……怎么?这么突然。”
“我有点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了。”
流心扯动嘴角:“我现在就能笑给你看。”
“不不、别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是留我一命吧。”
“你太夸张了吧?”
“真的就是有那么恐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