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流仪做了一个梦。
其时她还没有[anchor],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11岁萝莉,今天也照常上学。
她在街上走着,两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双叶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昨晚离开27号连锁圆顶回到[curfew]后,思考了很久仁源千都的事,导致睡得很沉,这点反冲并没能让她醒过来。
“我……为什么……在这里?”
身处梦境的混沌意识中,脑海里却出现了冰冷的警报。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自己要去哪里?
在这里是因为自己跟随父母的脚步,来华夏留学了。
这里是西京市市中心的一条人流量颇大的街道。
自己要去位于街转角的西京市第一高级中学附属初中上学。
——不,问题不在这里,在于为什么——
“那辆车是怎么回事?”“跑啊!”“它往这边冲过来了!”“发生了什么?”“它想撞人行道!”“让开!”“别推我!”“驾驶员睡着了!快跑!”“哇啊啊啊啊——!!”
——嗯?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群全都消失了。并不是躲到了多么远的地方去,而是从视野里彻底消失不见了。刚才还人流湍急的人行道上,瞬间只剩下双叶一个人。
“……嗯?”
听到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感受到了从侧后方扑过来的热浪。
双叶应声转过头去——
——哐!!
黑色的【某个东西】像从地上高楼的影子里生长出来的桩子一般,阻挡在了双叶和汽车之间。那东西的轮廓时刻都在变化,但定睛一看还是可以在其中找出一个大概的人型。此时人型的双手正紧紧扣住汽车的引擎盖纹丝不动,整个车头都为之凹陷进去了。
“你是……”
——不对。
双叶认识它。
双叶见过它。
双叶记得它。
“你是【wil——”
“还不从危险区域出去,你莫非是想自杀吗?”
然而黑影打断了双叶的话,冰冷的语调和苍老古怪的合成音击打着她的耳膜。双叶没有办法,只好往侧面退了十几步,躲到路旁店铺的廊下。
确认双叶安全后,黑影顿时消融在空气中,与地面的影子重新融为一体。双叶远远地看着它离开,耳边却又响起了它的声音。
“你被盯上了。快跑吧小女孩,快跑……”
“喂,你到底是——”
可是再没有回音传来。被盯上是什么意思?双叶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
——11岁的初中留学生吗?
她猛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己以为是一排店铺的街边廊下,其实除了身后的这一家之外,全都只是白色的墙壁而已!
【黑仪fé】
牌匾上这么写着,是个咖啡店的样子。透过玻璃的墙向里看去,装修很有古典风格。几对桌椅摆在店堂中,桌角锋利无比,还有一只肥胖的黄白双色大猫在其间爬上爬下。它对双叶产生了莫名的吸引力,呼唤她推门走进去。
“啊!这是想骗我进去吸猫,然后不知不觉间花钱吧,我才不会上当呢。”
咖啡店的商品基本都很贵,她明明应该从没进去过,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急忙退了两步。
“……对、对了,它让我快跑来着!”
于是双叶便在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没有店铺的街道上奔跑起来。渐渐地,就连更远处的高楼的背景板也轰然倒塌,铺成路面的沥青和砖块碎裂成灰尘随风而去,她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来到了深山里。
山谷里是那个曾经困住她的研究所……
……正在熊熊燃烧?
楼体喷发出的热浪让双叶眯起了眼睛。在她记忆中,研究所并没有发生过火灾,和流心一起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燃烧过的痕迹。
四年前植入[anchor],为了进行后期安全测试,她在地下室里住了一年。本来可能还要住更久的,但是世界好像在这期间毁灭了,所以计划理所当然地终止。试验品的双叶变成了不需要的东西,却还是被囚禁着,被当做最后的储备粮看管着。
——那么,这就是梦吧。那个燃烧的景象,就是双叶潜意识中“被破坏”的表现。
轻易地认识到了真相,却在意识挣脱梦境前稳定了下来,进入了罕见的清醒梦。自我意识恢复的双叶并没有急着走进去,她必须要确认一件事——必须躲在研究所外确认一件事。尽管她不明白从自己的梦里了解自己并不知道的信息是个什么原理,但还是想试一试。
她看到一个黑影从研究所大门里走出来,视身边炸裂的火焰如无物。它手持一柄粗长厚重、朴实无华的黑色大剑,往地上的雪里一插,缠绕周身的黑烟便汹涌地运动起来,将整幢楼包裹其中。
“——好了,老东西。”
黑影突然说话了。用一贯的读不出感情的冰冷语调,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说了起来。
“任务完成了。钱在三天内打到我帐户。”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能不能再顺便做个支线,到地下室去,把我女儿救出来?路线我会给你的。”
“额外加钱。”
“欸,你这人啊,谈钱伤感情……”
“不是说不死之身吗,我在这儿等她恢复好了自己出来。”
“有没有情商啊你?你为了她独自深入敌营她又不知道,如果最后一步救人不完成的话,她肯定还是不认识你啊,这怎么刷好感度?”
“别把女儿随便送人。”
说罢,黑影竟真的没有折返回去,而是拔出大剑,用散发黑雾的剑尖在地上划拉起来,理应是沉重无比的重型武器却移动得像一支普通的笔。它划出几个字后,略略看了看,整个人又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双叶藏身的地方不远处重又凝聚起来。
……说了这么多,你不还是躲在旁边保护吗。这不就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交流了吗。
当然,它具体在地上刻出了什么,双叶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因为下雪而变得模糊了,原本写得也不够精巧,但还是能勉强认出来的三个字。
——【活下去】。
所以,双叶活了下来。
在被[anchor]复活过不知多少次后,已经不会用“杀死”这个词,而是单纯地总结为“破坏”——相对应地,即使能复活,她也不是“活着”,而仅仅是“修好了”。
这样不对,薇薇安说。虽然没有说,但确实把信息传达到了。双叶同时也清楚地记得,自己虽然成功逃了出来,但见识到了这个冰冷的新世界,本来是打算把[anchor]关机的。
“——自杀是愚蠢而懦弱的行为。”
“因为愚蠢,所以觉得自己无价值;因为懦弱,所以不相信自己有价值。说到底,实际上有无价值是并无所谓的,但绝不能让想要自己死的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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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地疯狂呢,【wildhunt】先生。”
“承蒙夸奖了,开始担心女儿安危了吗?”
“没事,我信你。连你都会主动放弃的话,那大概也没几个人能真的做到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