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另外,我不是小姐。”
流心把从房车窗户里伸出来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拨开,无奈地转过身。出于性格因素,她不擅长也不想和搞艺术的人接触,潜意识告诉她那只会让事情变得非常麻烦,说不定还会把她这个现实主义的无趣之人气死……人贵有自知之明,流心很清楚自己对末日的态度不是“等待、并心怀希望”,也不是“没希望了但我还要活下去”,而是“就这样吧”。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态度。不过不会改的。
“那么,这位可爱的先生,既然有缘在废土上相见,不进来坐一坐吗?”
“难道你还能在水里见到我吗?”
“……我的名字是江军。”
“哦。”
流心转头就走。比起和陌生人(而且还是她不擅长应付的那种类型的陌生人)扯皮,她更关心双叶现在的状况,有一个突然想起的问题急切地想要立刻得到答案。
“我可以送你一把枪!”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和我说话?”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什么?江军自己也不知道。身为黄金时代一支当红乐队的主唱,就算现在末日面前人人平等,眼光和尊严也不会降低到随便见到一个女生就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这位女生还三番五次拒绝了交流,于情于理他都该识趣地住口才对。——然而他随即意识到,这并不是男性对女性产生的感情和冲动,而是更深层次的理由——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必须在这里确认一件事情。
那么,到底是要确认什……
“没事的话,我去别处走走了。”
“等等!——你知道【firewatch】吗?”
“————?!”
流心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江军的眼睛,等他说下一句。江军明白自己问对了,但又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总之先把房车车门让出了一条道。
流心眯起眼扫视了一遍车内布置,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跨了上去。她看上去只是在警戒陌生人,但其实大脑正在急速运转,试图把这些没有头绪的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可能性。
为什么一个前明星会知道【firewatch】……不,它作为革命组织也许很出名,出名到明星都知道,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突兀地问出来?他认识那个组织的人,又或是他就是【看火人】的一员,而薇薇安也是,所以才认了出来?因为流心没有继承薇薇安的记忆,对他表现出了陌生的感觉,所以他才会试探性地问出那句话吗?【wildhunt】既然是被通缉的反英雄,加入这种革命组织也不是说不通,《英雄名册》上记载的她的行动方式也的确像是会被超能力管理局diss,反抗似乎也理所当然?
“说有用的。”
“知道了知道了,要喝茶吗?茶有点涩,我帮你加点牛奶吧?”
“这个随意,我不会喝的。”
……并且,流心方才忽然意识到的问题,也恰恰与【firewatch】相关。她想起了一段她自己都忘记了的对话——在进入研究所大楼前,她就已经问过双叶关于【看火人】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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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firewatch】吗?’
‘那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这个研究所的某个项目吧。没什么意思,不管了。’
然后,在离开研究所回到[curfew]之后,她竟然自己忘记自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随口又问了一遍,然而这次的情况是——
‘因为以前从没见过研究所罢了。那么,你知道【看火人】吗?’
‘……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详细内容不清楚,好像是个对超能力管理局有不满的英雄组成的革命团体。’
‘哦。’
——双叶的回答改变了!提问的区别仅仅在于有没有把“firewatch”这个词翻译过来,流心相信她并不是不懂英语。那么,是在研究所的经历让她回想起了有关这个革命组织的事情吗?
双叶也说过,自己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只记得被植入[anchor]后的事情。在那被模糊化的记忆中,会有关于【看火人】的内容吗?又是什么东西刺激了她的记忆,让她回忆了起来?
——是三楼的房间。
是的,这是研究所内唯一的,双叶去过而流心没去过的地方。触发警报后房门就上锁了,两人就再没能进去。而且二楼和三楼的布局差不多,双叶却比流心搜刮得快,还能有空跑下来找流心,是不是因为她在某个房间里看到了给她带来精神冲击的景象,所以逃下来了?
这些她都打算当面问双叶。毕竟虽然揭开伤疤很沉重也很痛,但这毕竟不是会让两人撕破脸的问题,能帮助双叶多想起来一点记忆也不错。
“好了,”流心看着江军把车门关上,“告诉我,关于【看火人】,你都知道什么?”
“我的朋友,日本人村正叶樱,是这个组织的干部。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村正在【朋友方块】里发过一张她和某个英雄的合照……在完成一个合作任务之后。”
【朋友方块】,这个流心知道。它是这个世界里华夏和日本通用的社交聊天app,还能在自己的空间里发表图片和动态。四年前看到的照片都还记得,这人该不会把那个女生发的图片都偷偷保存在自己手机里了吧?
“那个英雄的名字是【wildhunt】,一个外表阴森但行事磊落仗义的真正的英雄。你的手表……和那个英雄的左手手腕装甲的轮廓有点类似,像是嵌套进去的。因此,我猜你是村正的朋友,只是这种程度的关系而已。”
……你是不是有个技能叫观察眼啊,被演艺事业耽误的名侦探?
“我不认识那个英雄,你恐怕是看错了,再见。”
必须向双叶确认了。不仅仅是【看火人】的问题,村正叶樱这个人和薇薇安有联系,而她和双叶都是日本留华学生,两人说不定认识。
流心起身推门,江军也是个实诚人,没有把车门锁上。她下了车,把衣领提了提,这才想起来回头问他急救室在哪。
“那边第二个巷子,走进去就是了。”
“谢谢。”
流心才跨出去两三步,却又被叫住了。
“说好送你的枪,拿好了!”
“你还真……哇!”她转身抱住江军扔过来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小盒子,双手传来的质感足以说明里面的内容。
“这……算了,谢谢你。”
“我们中央圆顶见。”
“我会努力躲开的。”
“欸——”
看着流心渐渐走远,江军回到了车里,把车门关上。他拉开一个写着他名字的抽屉,那里面放着一本相簿。
“叶樱……樱华,你现在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