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暗中白影

小五依旧如此说着，他的双腿依旧在剧烈的抖动着，水渍顺着裤裆湿到脚踝。顾寻身形又是一震，半晌才道：“若是让我发觉你说谎，定要你好看！”

随之顾寻袖袍一甩，向前而去。苏烟连忙扯上了灵儿，尾随他而去。

也就是到了此时，苏烟才惊觉，对于这她原以为是除了苏府之外最了解之地，却不料自己是甚也不知晓。对于画骨楼，苏烟知晓的，便也就是其中所有的画师都是盲女，以及还有把脉画爻的鹤冉与离墨，其余的，她不知晓画骨楼之中到底什么构造到底有画师几何，更是不知那些盲女画师都是谁人，就连同名字都……不知。

而也就是如此甚也不知晓的情境下，忽而听闻了关于她们之事，却又是接踵而至的死讯。

“小……小姐……咱们，咱们当真要过去吗？可……可不可以不去？”灵儿一边小碎步跟着苏烟向顾寻那方向跑着，一边却又是轻微的颤着身子，潜意识中有些许抗拒之意。

苏烟有一瞬息的愣神，好似是看到灵儿如此害怕模样才恍然记起这就是一个女子在面对此事之时该有的表现，她自问自己内心惧否，答案自是如同灵儿此时表现一般——是恐惧的。可这一次，为何她不曾同以往那般躲着，反倒是亟不可待的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就好似……是冥冥之中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好似心中有一团迷雾挥散不去，让她定要前去瞧瞧，可她自己却又是说不出，心中隐隐的感觉是何。

苏烟就只是这些许愣神，很快的便又一次加快了脚步，只见身前距离不远的顾寻并未上二楼去，而是顺着一楼向内而去。绕过那上楼所用的楼梯，苏烟发觉面前是一条很深的廊道，廊道分左右两端，左面有烛火光芒，而右侧却是一片黑暗。

顾寻很快的向左而去，苏烟自然是跟了上去，却又在那三条廊道的交汇之地微微一滞，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那右侧暗黑之地，其中有些名堂。一种从心底而起的冷意很快的布满全身，甚至穿身而过桎梏的将她的双脚都动弹不得。

……那里，是何地？为何她会有如此感觉？

苏烟未多想，因着身侧的灵儿此时竟是开始瑟瑟发抖，抖的让贴身而立的她都站不稳。“……灵儿，你怎么了？”

灵儿此时的双眸之中金光隐隐约约的闪烁，眸色更是几经变换，不断地倒吸着冷气颤声道：“小，小姐……灵儿，灵儿看见那处有白影飘动……”

苏烟顺着灵儿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甚也未能看到，不自由的便是更怕了。

“灵儿！你乱说什么！”

可灵儿瞧起来，乃是半分玩笑的模样都无有，她哆嗦的更厉害了，抬起了手指，却又是抖到分辨不出她指的到底是何处：“那……白影……还有……还有黑影……”

“小姐……是真的，灵儿绝对不会骗您！”

苏烟脑中“嗡”的一声，她又怎会不信灵儿？岂不说灵儿对她绝对忠诚，就说灵儿的这一双眼眸，可是涟止取了玄楼之中那金莲上的金莲子亲手所赠，定然是灵气非常，她能够看见，绝非是妄谈。

而正是时，就听闻顾寻倒吸一口冷气之声，苏烟也就在这一瞬发觉，她身上一轻，可以动作了。若是……若是，灵儿方才所见属实，那么在画骨楼之中，恐怕她苏烟不知晓的，还有更多，就连同那一直让她提不起任何防备之心的顾寻，是敌是友都难以分辨！

那么……保险起见，她不能让顾寻知晓她与灵儿发觉了那黑暗之中飘动之物！

苏烟反手握住灵儿的手腕，用力一扯，猛然转过身去，随之便看到了几步之遥那敞开的门扇。

那……便应是倾微的厢房罢。

这一边的通道，各个厢房门扇相对分立在两端，苏烟边走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路走过，少说也有四间房室。难不成……其中全部都住着画骨楼的盲女画师吗？

这画骨楼之中的盲女画师，什么时候这般多了？到底是因着从前苏烟尚住在苏府只在有画约之时才赶到画骨楼所以不知，还是说……画骨楼中本就没有这么多画师，而是就在近期忽而增加了这么多？

眼下这忽然在心头涌起的种种问题，直教苏烟觉得心乱，于是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又手上使力，用力的抓握了一下灵儿的手。灵儿抬头望向苏烟，只见她眨了眨眼睑，又是轻轻摇了摇头。如此灵儿便是懂了，苏烟是要她什么都不要说，便也就点了点头。

二人此时只被这方才之事充满了思绪，便是暂且对倾微之事分神，可她们却是没有料到，发生在倾微身上之事，已然超乎了她们的所有想象。

倾微的身子，竟然是当真变作了石头！在房中静立着的，竟是如同倾微身高身形都一模一样的石块！

“啊！”灵儿尖叫一声，双目一黑，竟是直直的向后躺倒而去，这动作来的太过突然，苏烟毫无防备，且也被眼前之景惊的早已软了身子，如此一来亦是被坠的跌坐在地。

怪不得，会听闻顾寻那倒吸冷气的声音，这等场面，任谁能够一如往常？

顾寻自然也是被惊的不行，从方才见到了如此场面便一味的木楞着，直到眼下灵儿昏厥倒地，苏烟亦是跌坐在地面惊的面部失了颜色，他才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忙道：“烟儿！”

顾寻慌忙想要扑过来扶起苏烟，却不料站立在一个地方时辰久了，这猛然一动，动作幅度过于大了，竟是向一旁歪倒而去。好在顾寻身手还算是敏捷，然虽不至于摔倒，却是碰上了倾微那已变作石头块的身体。

原本如一人那般大体积的石头应是极重，甚至要两名男子才能抬起，却又不知为何，就被顾寻这么一碰，竟然是向一旁歪倒而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石块倒地，随之“咔嚓咔嚓”之声传来，不时“砰”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躺在地上的，是倾微的身子。那是个年岁同苏烟差不了多少的女子，长相很是恬静，只是因着已然身死，面上惨白一片。谁都未曾料到，倾微并不是变作石块了，而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石封附体。

这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画骨楼之中显得万分震耳，随之便有来回踟蹰推推搡搡之声传入耳畔，不用想也可知，那是不敢上前来却又不得不上前来的楼中杂役们。

这般想的不错，果真不过弹指间，便见惊恐万状的杂役们到了，这时间短暂的交错，顾寻也已平复了些许心绪，便沉了声道：“养你们作甚！竟是来的这样晚。”

几个杂役互相对视几眼，自然也是看到了那躺倒在地的倾微，身为男子便自然而然不再恐惧了，可眼下也是因着顾寻这样带着薄怒的质问不知该要如何开口回答才是。

几个杂役便就只能干站着，可随之又是听到顾寻开口道：“还愣着作甚？不赶紧着将灵儿姑娘抬出去？将楼中医者着紧些唤来，替灵儿姑娘诊治！”

这话对那几个杂役而言来的正是时候，于是他们便皆是急忙点了点头应下，抬起灵儿便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顾寻才慌忙着又一次蹲下身子，揽住苏烟的肩头，轻声似是怕惊到她一般轻声开口道：“烟儿，你可还好？”

苏烟自然是不怎么好的，这会子也只是咬着唇瓣才能够勉强发声：“怎……怎会如此？她为何……会变作石头？”

顾寻一怔，随之很快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晓。”

这事情真可谓不断线的发生，苏烟恍惚间便又一次想到了离墨之言：“没人能逃得过。只是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心中那种恐惧的感觉，又一次的扩散了开来，苏烟一直都觉得离墨那时之言，是有所指的，而眼下，则更是肯定，离墨知晓这其中的一切，可又到底是为何，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口？

又或者说，他是有甚不能说、无法说之由？

苏烟想着想着，冷汗便从额上滴落，而与此同时，她的意识开始消散，又是一片黑暗之色。苏烟知晓，她定然是又要倾微生前时光了。

果真冥冥之中意识又一点一点的恢复着清明，很快便又见到了活着的倾微，苏烟敛了心神，想要瞧瞧，到底是何原因将倾微变作了石头。

可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便只觉一旁有人推动着她的身体，便有焦急之声传来：“烟儿，烟儿？烟儿你说话啊……”

苏烟脑中“嗡”的一声，眼前所见的画面，消散尽了。所见之景，乃是身侧的顾寻不断的摇晃着她的身躯。

方才所见被打断了……心神无法再凝聚，什么都再瞧不见，亦是感受不到了。

如此，也只得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顾寻桎梏在她肩头的双手，哑着嗓子道道：“顾寻，我无事……”

顾寻一愣，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被苏烟打断：“灵儿昏厥，我放心不下，便先回房了。”

苏烟说完，便挣扎着从地面勉力而起，不再看顾寻一眼，慌乱而出。在那三道交汇之处，苏烟又一次脚步一滞，那右侧的黑暗之中，存在的到底是甚？

苏烟心中觉得，这隐隐约约已然接近真相，顾寻到底是何人，想必与那黑暗之中之物紧密相关。

几息后，她又一次脚步加速，向前走去，那右侧的黑暗啊……她总是要抽空来此看上一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