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厅中之人

苏府之中当真是种满了金桂树，从苏易梦居住的破落小室之中到议事正厅，一路香甜，可苏烟心中却又不知何故，惴惴不安着。从前她的房中常燃桂花所制的熏香，只因那香能够使她很快的平复心境，安然入梦，一片坦然。而今日的苏烟，只觉得她的心纵使浸入了这层层的桂花花瓣之中，还是慌张至极。

心思不知放在了何处，胡思乱想之间，正厅也就到了，苏易柘便告了退。从正厅之中传来的声音甚是杂乱，应是来人不少。

“灵儿，厅中是否许多人？”苏烟轻声问了一句。

“是的小姐，今日府邸之人看样子都到齐了。”灵儿道：“大老爷今日穿着鲤鱼纹褐色锦服，坐于高位。右下方是大夫人，与大老爷的鲤鱼纹衣是同等布料，颜色是暗红，小姐……大夫人年纪大了，可面貌却是没怎么变呢，秋娘眉可好看了，水弯眼依旧动人，就连一丝细纹都瞧不出呢！”灵儿说是与苏烟知会着正厅之中现状，却是说着说着便跑了题，开始低低的议论着苏元与夜蓉。

“灵儿，休要妄言。”苏烟出声制止，这话若是叫夜蓉听了去，只怕又要被开罪了。

“哦……灵儿多嘴了。”灵儿也意识到了，很快就改了口，道：“苏柳长小姐也来了，正与苏杭公子攀谈，灵儿远远的瞧着，只觉得长小姐与杭公子长的很是相像了！”

“灵儿，你怎的这样没记性？”灵儿从小都随着苏烟，因着苏烟不得宠，她也并未见过什么场合什么人，眼下见了，自然也是对此心中理解且疼惜些。如此，苏烟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道：“这些话在人前，便不要说了。”可虽说灵儿说的都是废话，却还是因为这些话叫苏烟想到了苏柳的模样来。

那应是同苏杭一般的玄月眉，双层眼睑的明朗眼眸，光洁的鼻梁，饱满的唇瓣，若是这般，那姐弟二人站在一处谈笑风生，还当真是养眼的很。

灵儿这一次也不去管苏烟说的了，只是听话压低了声音，却是不停口：“小姐，咱们苏府便没有长的差的！已然身死的三姨娘便是眉清目秀，秀慧外中，今日一见二姨娘，才发觉二姨娘更乃尤物，小姐灵儿给您说，这二姨娘，穿着鹅黄色的小裙，长相又甜美至极，可谓是小鸟依人，巧笑倩兮！只怕若是笑起来呀，值得上千金也不为过！”

苏烟这次闻言并未再出言制止，只是无可奈何的扬着笑摇了摇头，心中根据灵儿之言出现了一张甚为甜美的面庞来，一对连娟细扫眉，一双又圆又水的眸子，又有小巧的鼻尖，樱桃小口。当真香艳可人，撩人心魄。

只是说到此，灵儿的话忽而止了，半晌才道：“小姐，还有位公子，看似比三小姐年岁还小，长相与杭公子一点都不像，倒像是二姨娘那般甜美呢，五官什么的，都很是相似。”

苏烟道：“你自己也说与二姨娘相似，那自然是四公子苏荣了。”

苏荣苏荣，苏家的荣宠。

看来，这二姨娘云水桃，是当真得宠。只是若是要想起那一日三姨娘林醉蓝难产身死事苏元的悲切，也不似假装。苏烟抿了抿唇，又想起了自己被无情抛弃的娘亲，心中饶是生出一种排斥的感觉来，只觉男子当真薄情。若是她日后要嫁的人，那定然要是良人，她不愿与旁人分享所托之人。

想到这里，苏烟微微一愣神，随之就苦笑了。外界之中她的传闻那般可怖，谁会敢要她苏烟？她此生，又怎会有什么良人？

只不过这些不过是胡思乱想，苏烟很快便不再想了，听着灵儿说的，她宛若已将正厅之中的人看上了一个来回。苏烟心中大致了解了，便拉了拉灵儿的手，示意她进去。

灵儿扶着苏烟入内，却在进去之时，瞧见了隐蔽在一旁之人。

那人一身宽大紫袍拖地，袖口处是暗黑色的蛇型纹路，那蛇虽是小，绣的却是细极了，能够让人一眼便瞧的见蛇口中的红信子。他就那般远远的坐着，什么都未说也什么都未做，却是比身侧苏府众人都要更为抢眼。

观之那人的面庞，他的双腮很瘦，有着光洁白皙的尖下巴，眉毛的颜色很是浅淡，却又细长上挑几乎连进两鬓；双眸细长宛若狐狸，其中颜色恍若日已落月未升之感；鼻梁宛若秀峰般高耸，双唇薄的骇人且泛黑紫色。他的侧脸与眼角相连之处，有一条细长盘旋的重紫色小蛇，生动无比，灵儿盯着看了一会儿，甚至有一种那小蛇方才动了一下的错觉，心中骇的很，连忙收了眼睛，朝别处望去。

又见那人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肩上垂下，未盘发髻，只在腰间发线垂落之处束上一节蛇骨。

苏烟长久未听灵儿说话，又觉灵儿向后微微躲了躲，便开口询问道：“灵儿，怎么了？”

“小……小姐，”灵儿颤声开口道：“这里有个人，一身紫袍，袖口绣吐红舌的黑蛇，脸上……脸上也有一条小蛇，长发上还有蛇骨……年岁……灵儿看不出他的年岁。”

苏烟闻言，心中饶是一愣，虽说她亦不知那人是谁，却是在灵儿所言之中只觉，那人不会是普通人，甚至在心中隐隐觉得，此人，当是与市面上所传的巫蛊师有所关联。苏烟不知为何会有所感想，却又在心中隐隐觉得，她想的会是对的。

苏烟双目盲，所以平时解闷时话本听的也就多些。她曾听闻，巫蛊师手中饲养蛊虫，起初会以自己鲜血为蛊养起自身蛊，在自身鲜血已无法喂养之时便将蛊虫下至他人体内，因此，他们饲养的蛊虫，便会在他们的身上多少留下印迹。而在平时，巫蛊师也常将蜈蚣、蝎子、蜥蜴、毒蛇等混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争斗，最后活下来的那只，便用来养蛊。

而方才那人，便浑身都是蛇器。

且说巫蛊师通常是未破身的女子，且容颜永驻看不出年岁，大多美貌非常，而若要是男子养蛊，便是要极为强大的存在才可。

苏烟想到处，声音很低开口道：“灵儿，他长的可是很好看？”

灵儿不知苏烟为何这样问，却又只觉得那男子虽是处处骇人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他好看的不似凡品。

“是的小姐……他，很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