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莫不变色。皆是一脸骇然地看着方天,这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为何拥有如此惊人的怒吼声,宛若一头发狂地猛兽。
方宇看着脸色阴沉地吓人的方天,一时有些失神。这还是自己的那个柔弱幼小的弟弟吗?这还是那个需要自己挺身保护的小天吗?不是了,他俨然已经成长成为一把锋芒隐隐待发的绝世利剑,再也不在受人欺辱和小觑。
他轻轻地走到苏琼身边,将方瑶放到她的身旁,冲母亲点了点头。看着苏琼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和错愕,他轻声道:“妈,你去一下。”
方宇快步来到方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小天,今天是爷爷的丧事,亲朋好友们都看着呢,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大哥不知道你学到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如果你刚刚你那一拳真要是打下去了,十之八九他们会全部丧命。你知道吗,那样的话就出大事了!你、我、妈妈还有瑶儿都会卷入一场可怕得人命官司中去……”
方天惭愧地低下了头,“我错了,对不起!”
方宇笑了笑,“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做的没错,我们兄弟不想惹事,但并不代表我们怕事。只是今日的场合不适宜,也不允许。”
他转过身去,走到方显的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道:“大伯,小天他不懂事,希望您别介意。还劳烦您将姑姑、姑父他们送一下,这里事情多,您多担待一些。”
方显笑着点了点头,“三叔有你们这两个孙儿,可以含笑九泉了。”
方云看着众人不善的眼神,眼睛里充满了怨愤和不甘。她很想发火,但终究还是忍下了。她恨恨地瞪着周围的所有人,忿忿不平地嘀咕着什么。
方显走过去帮她扶起了秃头老头、蒋怀、蒋仁三人。蒋怀和蒋仁还想扑过来动手,但都被方云夫妇和方显拽住了。他们连拖带背地出了方家小院朝村外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愤愤叫嚣着。
不过,这些都不关方天什么事儿了。他才不在意那种睢眦必报的丑恶嘴脸说些什么,唯有实力才是硬道理,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空花幻月而已。
“都什么人嘛,有钱就了不起了?这种人就是混蛋,连自己的老子都不认了,还讲什么仁义孝廉,就该这么揍!”
“方天的那几耳光打的真解气!妈的,什么东西嘛!嫌我们这里脏,就别来啊,谁又没八抬大轿请她!呸!”
“你们瞧见了那些人的嘴脸了没?大闹自己父亲、外祖父的灵堂,这可真有出息。”
“唉,方老先生有两个几个好孙儿,可也有几个不争气的子女呦!可悲啊!”
“这一闹,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方宇拉了拉方天。突然两人朝院中的众人跪了下去,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人们一愣,不明白所以,都疑惑地看着方天和方宇,纷纷地出声问道:“方宇、方天,你们这是做什么?”
“对呀,没必要跪我们的。”
“孩子,快起来,这些是做什么?”
“天儿、宇儿,起来了,不需要这样。”
……
村头老王叔,身体不好,他颤巍巍地走过来,就要扶起方天兄弟,心疼地道:“孩子,起来!不需要这样的,大伙儿谁不曾受你爷爷的恩惠,岂是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
七婶也走过来,疼爱地道:“天儿、宇儿,快起来吧。我们庄稼人不兴这个,大伙儿都是一个村里,乡里乡亲的,你爷爷在世时我们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他去世了,出把力是应该的。”
“对啊!”,“不错!”,“是这么个理儿!”
方宇倔强地摇了摇头,朗声道:“刚刚的事情真的很对不住大家,我兄弟二人代我姑姑给各位长辈、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们赔不是了!”
“这怎么能怪你们呢?要怪就怪你那姑姑她太不近人情了!”
“是啊,这种人大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要抛弃,还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大闹灵堂,你们不认这种姑姑也罢。”
……
人群激愤,都为方天他们抱不平,无不咒骂方云兄妹不是人,也有对此持旁观态度的,总之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议论纷纷、嘈嘈嚷嚷地乱了锅。
方宇顿了顿,再次大声言道:“爷爷去世,我兄弟年幼,一切无知难以成事,还望各位长辈、叔叔婶婶们多多帮衬!各位长辈、叔婶能来帮我们家料理爷爷的丧事,我们全家人永念您们的大恩大德。在此,我们对您们表示感谢,一切全仰仗各位长辈、叔叔婶婶和哥哥姐姐们了!”
方宇言罢,再次和方天行了三拜大礼。
人们在感叹方宇方天兄弟二人通晓事理、聪明伶俐的同时,也在对方德儿女的所作所为表示不齿和愤慨。
这场意外地风波总算过去了,人们并没有因为方云的无理取闹而撂下各自手中的活计,反而因为方宇的一番言论更加卖力地处理好相应的事情,此外恐怕更多的是对方天的惊人手段和雷霆之威怀有忌惮了。
明眼人看来,方宇和方天是两种截然不同性格的人。方宇沉稳内敛,考虑事情周到细致,将来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而方天就显得稚嫩了许多,比较冲动,但也无奈地归咎于年幼无知罢了。
至于方天所展示的非常能力,也皆被私下里传开了,那就是方天曾经跟随一位外地的异人——秦先生,学习了两年的法术和功夫。还有好事者在暗自揣度,十几年后的方天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神秘的马先生?
这些方天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心里其实清楚,爷爷方德活着的时候,人们忌于他的威望和声誉不敢轻易开罪老方家之人。可爷爷死后就不同了,自己与大哥年纪尚幼、妹妹瑶儿更小,日子肯定会一天比一天艰难,保不准有些心眼不正的人拨弄是非、落井下石。
此外,最关键的是方云在灵堂上竟然对方显直言不讳地提出了方德藏有两瓦罐元宝的事情,他相信这件事情迟早会传到很多人耳朵里,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一旦出现早早晚晚都会有好事人找上门来。
方天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以雷霆之威震慑那些心存不轨之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至少最近几年不敢。等过几年他们长大些,家境稍缓,那时一切都好办了。
果不其然,方天的举动尽管将他彻底地暴露了出来,让人们对这样一个孩子敬而远之,处于孤立地位,但也为以后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要说震惊最大的莫过于苏琼、七爷还有马先生了。
苏琼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有如此大的能耐,今日突然见到,除了心里震惊、欣慰之余也感到担忧,方天如此做算是彻底得罪了他姑姑和蒋家,日后少不了许多麻烦。同时,她才深刻地体会到了方德生前所说的一切,“天儿已经不是凡人了!”
七爷是震惊方天成长之快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秦澜他是认识的,方德也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可万万没有想到秦澜竟是一个如此深不可测的神秘老者,就连教出来的方天也这般逆天。七爷打心里替方德高兴,“三哥,你可以瞑目了。天儿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尽管他还小,但迟早会一鸣惊人的!”
马先生是众人当中震惊最大的一个。别人也许不明白,可他心里清楚的明镜似的:方天展示的可怕手段绝不是简单的道术和阴阳法术所能拥有的,早已远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畴。而且,马先生似乎隐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一身修为也许在这个小孩子的眼里恐怕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想到这里,马先生惊地打了个冷颤。他暗自地想到了很多很多,最后微笑地舒展开了眉头,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方家小院又恢复了忙碌的场面。到了下午的时候,方德的遗体在一片哭声中入了殓,一些远村里帮忙的回的回家去了,晚上灵堂里便只剩下了马先生、七爷和方家户下派来的几个年青长年。村里的人倒留下了不少,婆婆媳妇围在火堆前帮忙守夜。
黄昏以前马先生用红绿纸剪了一些花朵,用黄泥作了一些烛台。天断黑后,棺木前小桌上点起黄色九品蜡,燃了香,棺木周围也点了小蜡烛,马先生亲自披上那件蓝麻布道服,开始了丧事中绕棺仪式。
老道士在前拿着小小纸幡引路,孝子方宇第二,敲鼓地殿后,绕着那寂寞棺木慢慢转着圈子。两个长年则站在厅堂空处,胡乱的打着锣钹。马先生一面闭了眼睛走去,一面且唱且哼,安慰亡灵。提到关于亡魂所到西方极乐世界花香四季时,方宇就把木盘里的纸花,向棺木上高高撒去,象征西方极乐世界情形方天也是忙着又到灶边去帮母亲烧火,为帮忙的人办宵夜,又要照顾一些远处来的亲戚家的小孩儿。
吃了宵夜,马先生歪到内屋的床上睡着了。剩下几个人和一些十里八乡来的年轻后生还得照规矩在棺木前守灵,大家唱丧堂歌,一人敲着大鼓、一人敲钹、一人敲锣,依旧是方宇和方家的一些后辈为孝子挑引路幡,七爷忧伤地还唱起了“王祥卧冰”的事情,“黄香扇枕”的事情;当唱到“亡人过奈何桥”的一段时,引起了许多妇女媳妇的掩面痛哭。
后半夜,人群渐渐地熟睡了,方天帮爷爷上了香、烧了纸钱,怔怔地看着远处神药山上方的天空发呆,眼中却是迷幻,想起了第一次和雨馨相遇的场面,还有雨馨离开时的样子。
“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千步虹桥,参差雁齿,直趋水殿。绕金堤,曼衍鱼龙戏,簇娇春罗绮,喧天丝管。霁色荣光,望中似睹,蓬莱清浅。时见,凤辇宸游,鸾觞禊饮,临翠水,开镐宴。两两轻舠飞画楫……”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悄然滑落,“馨儿,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方天伫立了许久,忽然一步踏出,身子轻飘飘地飞上了空中,朝自己后山的一所平日常常练功的空地上飞去。
黑夜下的空地上。
方天静静坐在被踏的像场的地上,看着前方的竹影,竹影婆娑,方天仿佛看到了孩提时候自己和方德在那里嬉闹的场景。
“呼!”
方天身形一动,竟然在空地上开始舞动了起来,完全按照“浩天剑法”上的套路,他根本没有如何多想,只是不断地极速做着那些剑招动作。
三十六道手臂粗细的天地灵气成环形相互交缠,就仿佛一个铠甲包裹着方天,而后这些灵气渗透进入他的体内。
方天的眼泪无声滴下。
他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他根本不是练功,而是发泄而已,自然动作也是越来越快,几十个动作愈来愈快,最后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阵旋风在那里闪动着。
天地灵气愈来愈浑厚,方天的速度越快,这天地灵气就愈是浑厚,最后当方天化作清风一样飘荡的时候,原本三十六道天地灵气的气柱竟然产生了淡淡的银光,当蕴含着银光的灵气灌入体内的时候,整个肌肉都猛地颤抖了起来。
“啊……”
一股钻心撕裂地痛苦从体内传来,方天骤然停下,脸上肌肉颤抖,双眼泪花涌现,没有丝毫抑制地仰天长吼,不知道是因为体内撕裂的痛苦,还是心中的痛,方天就这么长吼着,声音连绵不断,直到体内没有了气,这才停下,而后他不断粗声呼吸着。
“天儿……”苏琼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方天深呼吸了一次,努力平静道:“妈,您怎么来了?我只是想平静一段时间,没事的。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每晚都要练功的,您知道的。”
苏琼苦涩地叹了口气,道:“妈刚没找到你,料想你就在这里,就来看看你。你没什么事,妈就放心了。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千万要注意身体。我们知道帮不了你什么,别练太晚,一会儿回去睡一会,明天可能又有忙的。”
“我知道的妈。您快回去休息吧!”方天轻声道。
苏琼静静地站了许久,而后叹了叹气转身朝回走去,脚步声渐渐离去了……
方天望了望天际,东方有些发白了,破晓估计已不远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