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神奇在于它往往使一个平凡的日子诞生充满了壮丽的庄严气氛。清晨的诞生,既没有铜号声,也没有鼓鸣声,只有光的变化,色彩的变化,它们代替了黑夜的悲戚和泪痕,化作一缕柔和的光轻柔地抚摸着大地。
方天的身影从远处的密林里突兀地显现出来,出神地望着这个新生的世界。一切如旧,并没有因为他心里难过而停止时间轮盘的运转。
神药山的小溪边悄无声息地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可惜爷爷再也看不到了……”方天忧伤地想到,“也许他早已看透了这一切,而自己还需在这个尘世中了却那千丝万缕的牵绊和恩怨。”
早晨,太阳睡眼迷蒙的伸着懒腰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已经走在了上学路上,可是今日方天和方宇都没有去。“爷爷去世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赵若语的耳中了。”方天这样想到。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空气丝丝清冷,划一叶扁舟,缓缓穿越记忆的海,忘记了时间,却忆起了往事。
清晨清爽恬淡,云淡风清。
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一大早,神牧村十里八乡的都来了,方家小院显得格外喧嚣。许多人都是冲着方德的恩情来的,诸如神秘的柳先生。可见方德生前的影响有多大,那是一个在这片天地下风风雨雨了一甲子之年的传奇老人。
李东汉担任管事,开始给村里的年轻小伙子分派任务。几人去捡拾木材、几人去请阴阳风水先生、几人负责挑水劈材、几人负责赶集采购丧事货物、几人负责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几人负责准备后勤安排……一应俱全,详详细细地被登记清楚贴在了院内的一堵墙上。
方家小院的院门上,两个白色的灯笼分挂两旁,显得分外惨淡。白纸黑字的挽联上龙凤凤舞地悬挂着两幅大字:“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门头上,“德集梓里”四字更是增添了许多悲凉。
方德的后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七爷也在一旁,协助李东汉出谋划策。
“老李,这几个人去够吗?”
“够了,够了!屁大个事儿,他们这帮头崽子再办不好,我打断他们的狗腿!”李东汉显然心情很糟。
“你火气很大啊!三哥要是活着你敢这样……”
“哼!七哥,三哥突然离世,我这心里难过……”
“行了,你看你红着个眼圈,都成什么样子了?”
李东汉看了看七爷,叹了口气,“你何尝又不是呢?哎,当年一战活下来的老家伙就剩你我了,就连三哥……”
“别说了,别说了。人死如灯灭,一如油尽灯枯,谁又能躲得过呢?”
“……”
中午时候,到后帮忙的人来了,从里屋搬出来的青木棺已抬到了庭前,住在杨家大山里的老道士,带了许多法器,一件旧麻布道袍,并提了一只大公鸡,来尽义务办理念经起水诸事,也被人一大早请来了。
家中人出出进进,方瑶只坐在门前的矮凳上呜呜的哭着。几个同龄的小孩在一旁轻声劝慰着。
到了下午,赶集人买回了许多必须品,还跟着一个人扛了一口袋米,一坛酒,一腿猪肉,很大大袋小袋子的青菜、米油被搬进了院子。
七爷和请来的老道士正在商量着准备入殓,几个年轻后生在一旁打着下手。
院里许多青年和妇女掂着脚跟在朝里面看,想看一看这个神秘的道士准备怎样做法事。
灵堂上高悬着两幅挽联,像是刚刚才挂上去的——其一是:音容已杳,德泽犹存;另有:良美德千秋在,高节亮风万古存。
字迹很清晰,笔力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大家之作,乍看之下犹如猛虎下山、细细端详又似龙游大海,令人称奇叫绝。
“唉,你们知道那个老道士是谁吗?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呀?”
“年龄挺大的,有七十多了吧?他能不能入殓呀?”
“往年咱们村老了人,一般都是七爷主持入殓的,怎么今年换人了?”
“那时也没办法的办法。七爷也老了,根本做不了这个了。”
“你们可别小看那个道士,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马先生!”
有人终于认出老道士的出身了。人群突然沸腾了起来,顿时议论纷纷开来。
“什么?那老道士是马先生?不会吧,怎会是他?”
“马先生是谁?”
“喂!我说你真是孤陋寡闻,连马先生你都不认识。那可是咱这十里八乡最厉害的道士了,听说精通阴阳法术,一身修为神鬼莫测,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嘶!”人们倒抽一口凉气,惊骇莫名,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的事情极为震惊。
年轻一辈可能没有印象,但是老一辈却都是亲身经历过的。马先生早年跟随师傅学艺,一身阴阳道术神秘莫测,据说能有驱鬼搬棺、降妖伏魔的本事。有人亲眼见到他手持桃木剑、滴血画神符,消灭过许多恶鬼。
马先生也曾走乡做游方道士,给许多死者做过水陆道场,可是奇怪的是后来却不知何种原因突然隐世了,再也不问世事了。许多人都曾去请他出山做法事都被他拒绝了,想不到这一次竟然出山了。
“他不是早已隐世了吗?怎么这一次却亲自出山了呢?”人群中有人疑惑地问道。自然有此疑问地并不是这一人,相信很多知晓马先生事迹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人群中有一个干枯蓬蒿头发的老人却轻咳了一声,不急不慢地答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只知他神通广大,却怎知他师承何人?”
“他师承何人?”人们不禁好奇。
老头抽了一口烟袋,猛然睁开眼睛,沉声道:“他的师傅就是方德老先生的二哥、方显的父亲。”
“什么?怎么会是他?没听说过啊!”人们震惊地张大嘴巴,惊奇不已。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就是年轻,要是让你们知道老方家过去的辉煌成就,吓不死你们。老方家的兄弟三个哪一位当年无不是惊艳绝世的响当当的人物,且不说老三方德了除了医术超群之外,一身功夫更是了得。当年仅凭一把斩马刀不知斩了多少敌寇的头颅,那是何等英雄?方家老大从商大贾,那生意做得遍布方圆几千里,久连许多河南、湖北的外地商人都成为他的商场至交。方家老二,一身道术通玄,尤其是阴阳风水的造诣无人能及,曾有人亲眼见过他能定风水、乱阴阳、截龙脉、移地气,至于小小抓鬼道术岂不是信手捏来?”
“嘶!”人群又是一惊,众人这才明白,难怪老方家在过去能成为这方圆百里之内数一数二的古老世家,当真是不容小觑啊!原来有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怪不得连多年涉世俗的马先生都亲自来了,原来他们有着这样的渊源啊,这就不奇怪了!”大家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对这个方家大能遗留的唯一一个弟子——马先生,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年轻人都想看一看这个老人到底有什么神通。
方天静静地跪在一旁,对前来叩拜吊唁的人一一磕头回礼,方宇方瑶也披麻戴孝分跪两边。
苏琼及一干儿媳孙媳妇皆是轻声哭泣着。灵堂里充满了悲戚的气息,放佛连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七爷显得很着急,看了看在一旁忙着些画些着一些字符的马先生,出声问道:“马先生,再不入殓恐怕就要误过时辰了,怕是有些不妥吧?”
马先生拿起随身的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淡淡地道:“无妨,再等等吧。我师叔就这么两个女儿,如果连死后最后一面也为让子女们见上,恐怕太不近人情了。师叔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怪罪我们的。”
七爷想了想,愤愤地道:“这两个女娃子也太不像话了,平日里不回来看自己的老子也就罢了,如今自己亲爹去世却依旧迟迟不肯归来。当真是不知羞耻、忤逆不孝之极,和她们的弟弟如出一辙!”
马先生摆摆手,叹了口气,“七爷也无须这般决绝,或许是两位师妹路上耽搁了。我们权且再等一等吧。”
李东汉也在一旁看着着急,眼看着入殓的时辰就要到了,可是方德的女儿和儿子都没有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在一边黯然神伤的苏琼,轻声问道:“琼儿,给两个丫头的信儿她们应该收到了吧?”
苏琼抬起头,轻拭了一下憔悴的泪渍玉面,“收到了。昨晚上爹去世后,连夜就让方华兄弟去了镇上给两位姑姑打了电话,按说她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李东汉点了点头,着急地朝门外喊了一声,“你们几个去村口看看,瞧瞧方天的两个姑姑回来了没有?”
人群哗地让开一条道,有几个人赶集朝外面跑去。
突然,有人高喊道:“来了,来了!她们回来了!”
人们纷纷回头朝外面看去,都想看看这方老先生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方德去世都将近一天了她们却还是迟迟不肯归来?还有大家都在猜想,方兴会不会回来?毕竟这位主确实是一个狠人,自己父亲妻儿都被无情的抛弃了,此次其父去世也不知能否勾起他残余的良知。
方天也好奇地朝屋外看去。对于这从未谋面的姑姑,他是打心眼里没有什么概念,更别提好感了。从小到大,方天兄妹从未见过自己的姑姑,似乎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么几个人一般。就连方德病重,也不见她们回来探望,对这样的长辈,方天是根本瞧不起的。而且他心里恨她们,因为他听说了,自己的父亲方兴跟一个女人跑了,近年来一直就跟这两位姑姑住在一起,如果说方兴是罪犯,那么这两位姑姑绝对就是帮凶!这让他想想都气地牙根痒痒?
方天目光犀利,怒目圆瞪,因为他已经通过灵识早早地发现了走进方家小院的一个中年妇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秃顶老头,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少年。
方天的手紧紧地攥紧,骨关节发出“啪啪”地脆响声,阴森森地气息有些吓人。他真想跳将起来,几巴掌将这几个没心没肺的“长辈”给拍飞了。
方宇看出了方天的不对劲,伸手紧紧摁着他的拳头,轻声在方天的耳边说道:“小天,沉住气。今日是爷爷的大丧之日,万不可做出让外人笑话的事情。你心中的怒火暂且忍忍,这笔债日后我们兄弟再慢慢替爷爷收回!”
方瑶也懂事地拉了拉方天的手,小声道:“二哥,别生气!二哥,瑶儿害怕……”
方天缓缓地松开了拳头,轻轻地舒了口气,转过头来,苦涩地冲方瑶笑了笑,“瑶儿别怕,一切有二哥呢。”
“嗯,瑶儿不怕了。”方瑶滚动着泪眼汪汪地大眼睛,轻咬着嘴唇应道。
此时人群让开了一条道,中年妇人和那个老头,并步走进堂来。人未至,哭喊声却早已传了进来——“爹啊,女儿来迟了……爹!”
“爹,我们来看您了!爹……”
只见那妇人跌跌撞撞地迈进堂来,大声嚎道:“爹,云儿回来了…爹,您怎么了?”
哭喊着跪倒在方德的灵前,那秃顶老头也跟着跪了下去,其后连个青年也随之跪下。
“爹,您怎么了?您怎么就去了呢?大姐身体不适无法回来,专门让云儿回来了,可您……爹啊,您睁看眼睛看看我们……”妇人一边哭喊着一边朝方德的遗体边爬去,声音悲戚,闻者无不落泪。
七爷和马先生、李东汉相视一看,无不怔怔出神、不知所措。眼看着她的手将要摸到方德的脸了,却忽然见她手一哆嗦,愣愣地伸出手来,低下头来,干咳起来,似乎跟见了什么非常恶心的东西似的。
原来是因为方德去世一天一夜了,脸上肤色早已尸变,眼角和嘴角都有异物流出,应该是方德生前服用的药物残留,随着人死后血液的凝固自然排出了体外。
灵堂外面挤了很多人,都伸着脖子朝里面看。
“那人是谁?怎么管叫方老先生‘爹’啊?”
“那还有谁?那就是方老先生的二女儿方云。听说她和大女儿一样都远嫁到西安去了。平日里很少回来过,至少这十几年没见她们回来过。没想到今日却到底是回来了。”
“哼!人活着的时候都不回来尽孝道,死后才回来,惺惺作态,装模作样!”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没听人家刚刚念叨了吗?她‘大姐身体不适’,再加上路途遥远,并不是不想回来。再说了,人家这一次不是依旧回不来了吗?你看看,哭得多伤心!啧啧…”
“切!我没看到。这都不能成为她抛弃老父多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原因。这些话不过借口和托词罢了,骗的了谁?方老先生若泉下有知定然会气地活过来!你们瞧瞧,哭的多假啊,都干嚎了老半天了,连滴眼泪都没有流,这戏演得也太假了吧!”
“呃……还真是。那干呕什么呢?是不是哭呛着了?”
“什么哭呛着了?我看是看到自己的父亲那副摸样,估计是恶心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那可是自己的父亲,她亲爹啊!”
……
没有人发现,方天胸前的一块儿无名玉佩悄悄地闪了一道灵光,放佛一道神韵一闪而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