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策恒将四个冒犯了若箫的丫头喂给烟尘,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乐胥宫。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尤其是在妖后对此事持默认态度之后,阖宫上下更是心惊胆战,谈之色变。
此事传到朝堂之上,当即引来了众多大臣的不满,纷纷指责若箫红颜祸水,应当尽早诛之,尤其誉侯爷,最为激愤,数次上书。
欧阳策恒一怒之下,竟叫人打了他板子,这一下,朝堂上虽然安静了下来,可终究使不少忠臣冷了心肠。
“大哥,那个若箫近日来越来越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欧阳策亭是第一个坐不住的,这日下了朝,他赶走了要与欧阳策恒前往书房议事的大臣们,要想与自家哥哥好好谈一谈:“今日云塞洲使臣前来,竟不拜帝父不见母亲,反而先拿着东西来找她,这成什么了?”
“云塞洲本是她娘家,离家多日,思乡之情,也并非不能理解。”欧阳策恒拿了一本书,随意地翻阅着。
“那你可知她当着众人面掌掴四弟之事?”欧阳策亭问,三日前,欧阳言清与其母在路上遇见了若箫,只因池夫人未向她行礼,若箫便出言辱骂。
按理来说,池夫人的身份,应当与欧阳策恒正妻相当,若箫作为侧室,是该低于池夫人的。她却仗着宠爱,眼高于顶。
欧阳言清忍耐不住,出言训斥了几句,她竟扬手给了欧阳言清一巴掌,若不是池夫人拦着,欧阳言清只怕当场便要抽出剑来杀人了。
“此事四弟也有不对,若箫无论如何,也算他半个嫂嫂。“欧阳策恒道,他哪里会不知,当晚,若箫便带着人闯入了御医院,哭哭啼啼的,要他教训欧阳言清,欧阳策恒花了大半宿,才将人哄了回去。
“她算哪门子的嫂嫂?云塞洲的低贱之人,若非那声音又有何德何能,做了大哥的通房。”欧阳策亭险些失言,看着欧阳策恒并无怪罪之意,才大着胆子继续道:
“大哥若喜欢,哪里找不到。再者不行,英儿岂非更好,何必非要弄这么一个东西,叫母亲看着心烦。”
欧阳策恒听他话中有话,不由问道:“母亲说了什么不成?”
“还用说什么?只要一提到那东西,母亲便头疼。”欧阳策亭怒道,偏生若箫是个不知分寸的,在妖后面前,也是拿乔作势,极尽敷衍。若不是妖后有言在先,他哪里还能忍得到现在?
因着妖后与他一样,知道若箫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入了欧阳策恒的眼。
不是那妖冶的眉眼,不是那妩媚的身姿,更谈不上人品言行。
之所以欧阳策恒如此护着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声音,与洛青絮一模一样。
若是闭眼不看,只闻其声,还真只当洛青絮未死,此刻就站在面前一样。
欧阳策亭不懂,若是要找个替身,现成的分明就摆在那。
洛红英莫说是声音,便是相貌身材都与洛青絮是一个模子的,更何况,一开始与欧阳策恒定了婚约的,便是洛红英。如今不过要履约,名正言顺。
“大哥若是同意,阿亭亲自带着人前去贯陌洲向鬼帝求亲。”
“胡闹,英儿是已经许了高君的。”欧阳策恒不赞同道。
“可她也许给大哥了!”欧阳策亭不依不挠。
欧阳策恒摇了摇头,叹道,“她是阿絮的妹妹。”
因为是洛青絮的妹妹,他才不能做这样的事。
洛青絮生前,最为紧张的,就是这个妹妹。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几次三番与自己起争执发脾气。
所以即便是为了洛青絮,他也要护好洛红英,又怎么会做伤害她的事。
欧阳策亭一时无言,好半晌,才闷闷地开口:“不然我去六洲中寻,总会找到比她更像的。”
欧阳策恒失笑:“你就这么不待见她?她不过是个人而已。”
不过是个人而已。
人类的寿命极短,与妖族怎能比。
过了数十年,年老色衰,寿终正寝的,是若箫。
他欧阳策恒依旧青春年华。
区区一个替身,不过是有几分相似,得享数十年的福便已是不错了,还想要与他携手一生不成?
欧阳策恒想笑,可想起那个本该与他携手一生的人,却又笑不出来了。
可恨的是,他直到现在,也没能杀了顾白季,为洛青絮报仇。
“少主。”施南在外面敲了敲门,“洛少主来了。”
“请她进来。”欧阳策恒笑道,欧阳策亭也坐直了身子,自觉地闭嘴。
洛红英穿着一身艳红的裙子,几乎是蹦着进来的,一进来,便拉起了欧阳策恒:“锦末你猜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莫不是解药有头绪了?”欧阳策恒道,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欧阳策亭暗自咂舌,欧阳策恒对若箫虽然也十分温柔,可从未像现在一样。心中不由得疑惑,自家大哥到底是不是喜欢洛红英啊。
“你怎么知道?”洛红英瞪大了眼,她刚得到消息,即刻就赶了过来,应当没旁人能知道的。
“我还知道,解药一定在一个极远的地方,而且高君去了。”
洛红英笑出声,抬头望着他:“锦末还是那么聪明,高君若是能有你一半,我便谢天谢地了。”
“这天底下,能觉得高君蠢笨的,也只有你一人了。”欧阳策恒笑道,“说罢,什么头绪。”
“我与高君在袅风阁寻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在一本书上看到。‘烙山有草,旱游,名似火,味苦,可驱邪解毒。’烟尘的确是带着邪气的毒药,说不定那旱游草真的有用。”
“的确,这几日御医院中也看出些问题,拟了几张药方,却一直欠着最为关键的一味药,说不定就是旱游。”
洛红英又惊又喜:“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很快就能破了这烟尘。”
“是。”欧阳策恒的笑中迸发出一丝杀意,“破了烟尘,便该破无衣门了。”
因着与高君约好了在乐胥宫见,洛红英便暂时住了下来,被安排住在昭桦宫。
乐胥宫对于洛红英来说,并没多少趣味,宫中的花草景致,在她心目中,远没有万里河山有趣。
而欧阳策恒每日里忙着,只是遣了幼云来陪着她。
幼云见到洛红英的第一日,未及行礼,眼圈便先红了。陪在洛红英身边的柏芜亦是如此,两人暗自落泪,险些把洛红英的眼泪给勾了出来。
后来还是她故作生气的训了一通,两人才控制住情绪。
乐胥宫挺大,虽然无趣,可洛红英还是每日四处逛逛,若不然,整日闷在昭桦殿内。不等高君回来,她先无聊死了。
在宫中逛了两三日,踌蹴半晌,还是决定了去酩酊殿看看。
谁料幼云听了,一张脸当即变了色彩。包括乐胥宫中被指派来伺候她的几名宫女也是吓得不知所谓。
洛红英也不是没听说过若箫的事情,心中虽气,却也知欧阳策恒总不能为自己姐姐一辈子不娶,因此也就按捺下了。再加上她整日在外,一心扑在无衣门和烟尘之上,对于这些市井流言,多也不怎么上心。因此知道若箫受宠,却不知道这份宠爱已经让人人惧怕若箫。
“幼云,你也怕她?”
“洛少主不知,如今这宫中,最不敢冒犯的,便是箫姨娘。”幼云说道,见柏芜与洛红英还是一脸不解,便将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说了个清楚。包括前几日欧阳言清之事,也没落下。
洛红英闻言冷笑:“我倒不相信,锦末会昏庸成这个样子。再者说了,我去我姐姐的房间。关她何事?你可别告诉我,她住的,是酩酊殿正殿。”
“那倒不是,不过,少主也安排她在西首殿。”
“那不就得了。”洛红英笑道,“咱们走吧。”
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除了幼云之外,剩下几个丫头都站在原地,不敢跟着。
要知道,她们是欧阳策恒亲自指派伺候洛红英的,若是伺候不好,洛红英生气了,欧阳策恒是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可她们甘愿受欧阳策恒的责罚,也不敢去酩酊殿,可见有多害怕那个若箫。
洛红英看了柏芜一眼,道:“幼云,你也不必跟着了。”
“那怎么行,是少主叫幼云跟着洛少主的。”
“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洛红英笑道,“放心,她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罢,也不待幼云再说些什么,径直向前。
幼云不敢违拗,只好站着。
看着酩酊殿的牌匾,洛红英幽幽叹了口气。
之前因着欧阳策恒的缘故,她总不愿在乐胥宫中多待。后来与高君互通了心意,又忙着与他四处游历,更没时间入宫。
虽知道往事已矣,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用,可她也会忍不住想,当初若是能多在乐胥宫中陪陪洛青絮,尤其是那段时间,她能呆在洛青絮身边,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惜啊,这世间向来没有“如果”。
深呼吸了一口气,洛红英踏了进去,酩酊殿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