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就知道了。”凌商楚望着面前的城墙,城墙上方的石匾,刻了净华城三字。
净华城乃属蓬莱洲边界的一座城池,虽在边界,常遭流寇侵扰,城内却太平繁华,夜不闭户。
此刻虽然城门大开,却不见一个人,就连守城的士兵也未见。
城门口胡乱撒着几样东西,除了四五件普通货物,便是一把染了血的长矛。
长矛矛尖被染红,鲜血还缓缓淌着,有几分温热,应当是刚刚出事没多久。
凌长醉看了一眼凌商楚,对慕钧道:“你带着阿酒他们离远一些。”
慕钧点了点头,能将奉龙惊成这样的,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两个孩子进了城,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看了一眼凌商楚,慕钧怎么就是不放心让自家主子跟他单独一起呢。
“主子,我同你进去吧。”心中这么想,慕钧很自然地也就说了出来。凌商楚望天,装作听不见。
凌长醉摇了摇头:“无论怎么说,他也是玄武上古五兽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位。”
莫商等人虽是后人,也完全继承了血脉,可与他们的始祖,真正的五兽相比,便不算什么。凌长醉将黄龙内丹化为己用,勉强算半个真正的黄龙,且年岁较短,黄龙真正的实力,她还未能使出来。
慕钧虽是混沌王朝时便化炼出来的琴灵,经过数年修行,修为高深,可是与莫商等后人来比较,都难以避免的差了些许。
为防万一,还是凌商楚一同前去,最好将那东西在城中便解决了。一旦让它出了城,尚不知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些慕钧自然明白,只是心中难免有几分芥蒂,倔强着不肯说话。
“事关重大,不得任性。”凌长醉沉下了脸,慕钧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一手拎起一个孩子,也不管他们疼得直叫唤,往车上一扔,驾马而去。
“这是在发脾气?”凌长醉哭笑不得,看向凌商楚,后者也是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小子脾气大得很,当初除了霜儿,没人受得了他。”
凌长醉点点头,这些事她自然在山崖底下看过了。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如今一来,却有几分好笑了。
“走吧。”凌商楚道,与凌长醉并肩而行。
城内像是被贼寇洗劫过了一般,遍地狼藉。街上的摊子支零破碎,货物散了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两旁住户的门都开着,有些随着吹来的风轻轻摇晃。风送来了些许血腥味,不算浓,却能让人清楚地察觉。
一连走了四条街,都安静得不像话,直到过了第五个街口,才听见杂吵的声音。
惨叫、呼救、打斗以及响亮的犬吠声合在一处,吵闹不已。
两人加快脚步赶了过去,拐过街角,便是一个极大的,平日里用来集会的广场。
广场俨然成了修罗地狱,身上带伤的追赶着未曾受伤的撕咬,地上躺着数具尸首,已经被踩成了血酱。远处有一只黄牛大小,无角,四目的异兽,口中发出犬吠声,也正追着人咬。
只不过它那口中皆是尖利的巨齿,只一口,便能将人拦腰咬断。
是牢默。
《六洲异志录》上有记载,牢默,似牛,无角,鸣声似犬,兽见惊惧。
奉龙是因钻地时的震动,才能唬住百兽,叫他们害怕。牢默却不同,六洲之兽,远远见到,便会惧怕不已。
向来是城中染了烟尘之毒,牢默不小心被咬伤,染了毒,继而发狂。才吓得城池周围的异兽纷纷逃走,包括那条奉龙。
凌商楚拔出背后的剑,把两个扑上来中了烟尘的人的脑袋砍落下来。凌长醉一惊,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这些人还活着。”
“离死不远了。”凌商楚抬手又砍了两个,“你看地上的尸体,只有三分之一是断成两截,被牢默咬死,其他的,都好得很。”
如果不是被牢默咬死,便是中毒过深,从而身亡。
之前折花楼与莫家班中毒了的那些人,也只是十日未死而已。
除了说明这地方已经沦陷了十日又与,还有便是,中了烟尘的人并非就此长生不老,时辰一到,还是会身亡。
只是到底需要多少时辰,还不清楚。
如今解药又还没制出,与其费心思将人制住了然后看着他们慢慢死亡,还不如一开始就干净利落一些,于己于人,都好。
凌长醉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叫她亲手杀了这些只是中了毒的人,她还是有几分不忍。
“你收拾他们,我去对付牢默。能救一个是一个。”凌商楚咬重了后面这句话,意在提醒凌长醉,该心狠的时候,就得狠。若是真一个个绑了,那么没中毒的,也就没有了。
凌长醉点了点头,唤出贴身的佩剑。
冲入了人群之中。
中了毒的人虽比之前要敏捷许多,力气也会徒增数倍,却也是相对而言。
边城的百姓有士兵的守护,平日里也不用担心,修行的人也甚少,凌长醉对付着,倒还得心应手,即便是遇上了穿着兵甲的,也是轻轻松松带过。
相比之下,凌商楚这里就有几分麻烦。
他虽不似兽类,对牢默心中惧怕甚至恨不得拔腿就跑。可牢默的叫声,能令人惊惧。
如今它中毒发了狂,叫得更是响亮,凌商楚背脊一阵阵发凉,握着重剑的手也有几分不稳。
绕过几个中了毒的人到牢默背后,凌商楚向趁它咬人时从背后偷袭,牢默却率先察觉,回过头便咬住了剑锋。
这剑跟了凌商楚这么些年,练得锋利不已削铁如泥。
凌商楚这么用力,若有谁硬撞上剑锋,即便勉强逼停了,也是阻敌八千自损一万,震得肝胆俱裂的。可牢默却是死死地咬住,没有体现出半分不适,甚至还想用力把这剑给咬碎。
幸好它的牙齿与剑身打了个平手,谁也伤不了谁。凌商楚趁机左手成拳,往牢默头顶给打了过去。
牢默也不闪开,只是咬着剑的头狠狠一甩,再在适当的合适松口,凌商楚就这么被甩了出去。撞上一座不知名的石雕,险些把他的这一把老骨头给撞散了。
尘土为散,凌商楚还来不及扶着腰哼哼几声,就看见牢默张着巨口向他冲了过来。唬得他连忙将剑对准了牢默,左手结了个印,压在剑锋上。
牢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迟疑一会儿,继而更加高亢地叫唤了起来。
那声音已经可以算是刺耳,不止是没中毒的人,即便是那些中了毒的,不知疼痛的,也捂着耳朵哀鸣不已。
凌商楚却不敢动,他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只要稍稍动弹些许,这招便破了,牢默自然会冲上来把他妖成两截。
媳妇还没娶回来呢,不能就这么死了。
双耳刺痛不已,只听得轻轻一声,像是什么打破窗户纸的声音,凌商楚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唯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耳郭淌到脖子上,再缓缓向下。喉中也是腥甜不已,胸口越来越疼,疼得他几乎模糊了视线。
双手开始晃动,整个人也支撑不住,歪了一下。
这一歪,印破,牢默得意地冲上前来,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连忙刹住了脚步,想要转身逃离。
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巨足踩住了它,将它压在地面上,不至于肝胆俱裂而死,却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踩着它的这兽,身形庞大,乃为龟蛇。
不是别人,正是凌商楚的真身,玄武。
玄武唤了一声,口中喷出飓风,撞得风沙四起。牢默嗷嗷叫着讨饶,玄武却不理会,右前足落地,牢默便已经成了肉泥。
因着方才牢默的长啸,不论中没中毒的人,此刻都是七窍流血,了无生息。唯有凌长醉及时结起一个界作为抵挡,才只是有些气息不稳。
玄武冲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去,身形渐渐有些不稳,即将靠近之时,四足瘫软,原地趴倒。震得地上的尸首往上弹了一下。
凌长醉连忙上去查探,发现玄武并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不由得松了口气。
接下来却为难了。
这么大一只,她连拖都拖不动,怎么带走?
想着看了一眼玄武身后,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重剑。
重剑连忙往一旁的石雕后面躲了躲。
环视一眼周围,即便还有什么生物,在刚刚牢默的长啸下,不死也逃了,应当也没了什么危险。
放松下来的凌长醉不觉得有几分困倦,看着地面已经铺满了血,没什么干净的地方,自己身上也因刚才的斩杀染满了血污,索性就靠着玄武的身躯坐下,双目一闭,只想着好好休息。
至于慕钧,他能感应到自己是否出了危险,因此也不必去通知,他们也不会着急。
好累,好困,睡一会儿吧。
凌长醉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头一歪,沉沉睡去。
她笃定玄武在身边,自己定然是安全的,因此也就卸下了所有防备与警惕,却不想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这样大胆,前来将她给带走,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