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慕钧道,却是看也没看凌商楚,“主子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肯用这张脸了,只怕你也费了不少劲。”
凌商楚咬了块饼,又咬了一大口肉干在嘴巴里嚼着:“其实没我的事,是洛淮苍的功劳。”
慕钧斜了他一眼,手往前一伸:“还回来。”
“别呀。”凌商楚抱紧了手中的小布包,连连往后蹭了两步,“没功劳我也有苦劳不是。”
慕钧看他在那脏兮兮的地面上蹭来蹭去,不由得皱眉,主子上辈子到底是看上他哪了?哪了?
凌商楚把他眼中的嫌弃看得一清二楚,却也不管,只护着怀中的东西。他可是饿了一天了,如果慕钧把吃的抢回去,明天一准没力气追马车。
想着不由得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慕钧没眼去看,把视线落到前方,半晌,叹了口气。
“你说你一把琴,怎么也学得多愁善感的,又不是大姑娘。”凌商楚急着吃东西,自然有几分口齿不清,却也不妨碍慕钧听见。
“你这瓷罐脑子,自然是无忧无虑,什么也不会想的。”慕钧冷哼一声,并不打算与他多说。
凌商楚则是摇了摇头,这些灵物的心思他真的不懂,骂他脑子里空无一物就直接骂了,何必还扯什么陶罐子。
他凌商楚能是陶罐子吗?分明是金银罐子!
“不就忧心阿醉不肯承认自己是霜儿的事吗?这要顺其自然,愁有什么用。”
“你整日里什么都不愁,照样也没什么用。”
凌商楚险些被肉干噎着,连忙锤着胸口,好半天才回缓过来:“你怎么对着我就这么厉害,对着阿醉就哑巴了?”
慕钧不语,他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多说多错。
凌长醉与玄霜不一样,从一开始,从知道了他是谁之后,就一直排斥着他。
身为琴灵,慕钧是最能懂得自己主子的心思。因此他也明白,凌长醉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默许他跟着。
这样的情境下,若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只怕凌长醉不会像玄霜那样宠着他。
发脾气也就罢了,万一就此消失怎么办。
所以他才处处谨慎,生怕说错话。惹得凌长醉不快。
凌长醉与玄霜,未免也太像了,都是认准一个理,凭旁人怎么劝说,都不会动摇。
“你啊,就是太小心了,整日里也不知道累不累。”吃撑了肚子,凌商楚仰面躺倒在地上,往口中倒了一口酒,“自然一些,不止你,阿醉也舒坦。”
慕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看了凌商楚一遍,实在不知道这人身上到底有哪点好,竟把玄霜迷成那个样子。瘪瘪嘴,慕钧打算不听他的。
第二日,慕钧还是没让凌商楚上马车,却也因为心疼那匹马,总算是放慢了速度。
凌商楚看着马车里躺在凌长醉腿上笑得开心的凌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羡慕。
凌长醉所说的去合罗洲,不过也是闹一闹凌商楚,与两个孩子商量了一会儿,却是决定去蓬莱洲。
蓬莱神境,向来是令人向往不已。即便是与神族背道而驰的魔族子民,对于蓬莱洲的景色,亦是赞不绝口。
凌长醉幼时常常在书本里读过,洛淮苍口中听过,却偏偏没有亲眼见过。尤其是记起前世之后,玄霜眼中那一处处绝美的景色,更让她艳羡不已,非要亲自前去,看看如今的蓬莱,到底是怎样的一番令人惊叹。
蓬莱洲的边境之处,人烟稀少。奇兽倒多,胁下生双翅的白色狮子、牛角五首的蛇、亦或是长了四对足的山羊,都让两个小家伙吃惊不已。
凌酒虽然跟着凌商楚来过蓬莱洲,却也从没一次见到过这样多的异兽,反应竟比凌南还要大些。一张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皮子也不敢眨,深怕错过了一瞬间的精彩。
相比之下,从未来过蓬莱洲的凌南显得镇定自若许多。虽然也几乎要把身子探了出去,却还记得要护着几乎悬在车窗外的凌酒。
一路看见了七八种奇兽,凌南由一开始地欣喜兴奋逐渐转变为不解,低头想了一会儿,回头问道:
“娘,阿南记得《异珍录》上有记载。篷佑,状若雄狮,色白,胁下双翼,喜水,出没于水网密集之处。而修曲,蛇身五首,首生双角,似牛。口含剧毒。一毒气,沾者目盲,肤烂。一毒水,腐五脏,触者身亡,惧水,出没于炎热干燥之处。篷佑与修曲,习性相反,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
凌长醉点点头,篷佑与修曲一道出现,已经足够反常,而那长了四对足的山羊,名叫蜱蜜,多长眠与深山之中,甚少在有人的地方露面。此刻却出现在蓬莱洲的边界之处,实在是可疑。
“没什么不可能的,南小子,记好了,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它的道理。”凌商楚骑着马跟在一旁,一身酒气,整个人摇摇晃晃地,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
凌南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凌商楚的意思。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哪里还有什么道理。
“商楚叔叔的意思是说,出事了。”凌长醉道,话音还未落,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凌酒本来就是靠着凌南扶着才保持了平衡,这一震动,凌南自己也坐不稳,手上也没了力气。只觉得手中一空,凌酒尖叫着摔出了窗外。
本来凌商楚骑马跟着,也没什么,可大地震动的同时,马匹受了惊,长鸣一声回身便跑,刹那间将凌商楚与马车的距离拉得十分远。这么一来,即便凌商楚看见凌酒出了事,想回来救,也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就要摔倒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上,凌酒吓得闭上了眼,却忽然觉得腰间一紧,继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已被凌长醉揽入怀中。只是凌长醉现在的情形也不十分好,她一只手紧紧握住窗框,一只手抱着凌酒,整个人悬在空中。
凌南着急,可他自个也被马车摇得东倒西晃,哪里能来帮忙。眼看着好几次差点摔出马车去,凌长醉连忙道:“找个地方抓稳了,不必管我们。”
凌南只好照做,可拉车的马不知为何惊慌不已,慕钧喝不住。
大地的震动慢慢停了,路上的异兽也不见了许多,还剩下三只篷佑。
它们似乎被激怒,长啸一声便冲向了马车外挂着的凌长醉,似乎要把她拆吃入肚。
凌酒紧紧抓住了凌长醉胸前的衣裳,吓得哭也不敢了,泪水挂在眼角,小脸吓得煞白。
凌长醉紧了紧手臂,笑道:“阿酒乖,把眼睛闭上,睡一觉就好了。”
凌酒颤抖着点了点头,依言闭上了眼。
目不能视,听觉便十分灵敏起来。
她能清楚地听见篷佑的脚步声接近,带着喉中发出的声响。
几次牙齿相碰,虽没咬着什么,不过大概也差不多了。
不好就不好在,凌长醉若送了抓着窗框那只手,便会直接撞入篷佑当中。篷佑可不会等她准备好,只一瞬间,以那血盆大口,就能将凌长醉及凌酒吃得干干净净。
可现在这样,双手皆腾不出空来,自然也无法对付篷佑。
地震虽停,可马车在这起伏不平的道路上飞速疾驰,若想要这样进入车中,未免太过冒险。
若只有凌长醉一人,倒还可一试,但凌酒还在,凌长醉无论如何不敢拿她冒险。
“姑姑,不然就把我放开吧。”凌酒仍然紧闭着眼,唇齿发颤,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清晰。
“你这孩子,话本看多了不成。”凌长醉笑道,“姑姑对付这几个孽障,还不是问题。”
说罢,一柄薄剑从她袖中飞出,泛着银白色的光芒,直冲向了三只篷佑。
剑势凌厉,一下子,便和两只篷佑缠斗在一起,剩下一只,却不依不挠,几乎与马车的速度想吃,只需伸出头颅一咬,便可咬中凌长醉的大腿。
它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没有如愿尝到血的味道,因为他的脖子被砍了下来,被一把重剑砍了下来。
篷佑的头颅还未落地,凌长醉的腰,就被人揽住,正如同她揽住凌酒的腰一样。凌商楚揽住了她的,而后,把母女二人带上了车顶。
慕钧似乎察觉到了,松了口气,便把缰绳扔了,唤出琴身,扬手奏出一曲绝妙的旋律。
旋律带有安抚作用,让马匹渐渐平静下来,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在路旁。
车才一停,凌南就迫不及待地跃了出来,双眼通红。
“羞羞羞,男孩子还哭鼻子。”凌酒刮着脸笑他,凌南抹了一把眼泪,不肯承认:“谁哭了?分明是风沙迷了眼。”
“怎么回事?”慕钧仍心有余悸,把马拴好,下车查看情况。
“是奉龙。”凌长醉道,相传奉龙善钻地,经过时方圆数百里震动不已,百兽惊惶。
蓬莱洲灵气醇厚,有奉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有什么东西,惊扰了奉龙,让它不顾一切的逃窜,惊得众兽失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