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醉面上的笑,依旧是那样的温和,如同春日里的细风,轻抚过脸庞,分外舒服。
在梦中,或许是洛淮苍不忍心看见凌长醉那样的样貌,因此将她便化作了原本的模样。反正也是在梦中,操控一个小小的梦境,对洛淮苍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若不是怕凌长醉不高兴,只怕他就将人化作幼时的模样。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洛青絮始终是那个小小的,整日用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哥哥的孩子。
可现在,洛淮苍却觉得那抹笑容有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残忍,似乎面前这个,是旁人所假扮的一样。
无衣门能够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有一部分的因素,正是六洲不合。
随着岁月的变迁,过惯了和平日子的六族之间,曾经的那些不满、冲突渐渐显现出来,甚至矛盾化。
为何无衣门屡禁不止?便是他们那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在玄穹未死之事传出来之前,对于无衣门,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有些做得过火了的,便赶到别出去。只要不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乐得不去费那个劲。一面还想着,若是哪族对付无衣门吃了力,还可趁机捞上些好处。
因而在他们的放任之下,无衣门才有了这样惊人的势力。
可如果黄龙现身,不必四兽出手,只需她召集六洲协力,便可让无衣门吃上不少的苦头。
洛淮苍正想要说话,忽然听见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随即化作一缕清风,消散得无影无踪。
凌长醉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捉,害怕洛淮苍这么一消失,便是永远的消失。
由梦中惊坐起,凌长醉还保持着伸手出去的样子。将手慢慢垂了下来,凌长醉叹了口气。
这口气才叹了一半,凌长醉就发现了不对劲。
马车在震动着,剧烈地震动,使得她整个人也晃动起来。
马匹不安地嘶鸣着,凌长醉推门下车,见若不是凌商楚拉着马缰,这几匹马只怕早就冲了出去。
凌南与凌酒揉着眼睛,迷茫地望着四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慕钧本来坐在树底下,见她醒来,便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凌长醉四处望了望,目光所及之处,大地颤动。
“我老丈人出来了。”凌商楚一面耐心地安抚着受惊的马匹,一面无奈道。
“谈得如何?”慕钧问道。
凌长醉却低头不语,话是那么说,可到底该不该那样做,她不知道。正好在这个时候,震动停了下来
凌商楚弯腰把两个睡眼朦胧的孩子抱了起来,一把塞进车里:“走吧。”
“去哪?”凌长醉抬头望着他。
“找老虞,他经历的事多,能给你一些建议。”
“为何不是你给我建议?”凌长醉望了慕钧一眼,颇有几分不解。
凌商楚双眼一亮,回过头看望着她:“我的建议,你肯用?”
凌长醉眨了眨眼,问道:“慕钧,无衣门的门主是什么人?”
突兀的话题转移如同给了凌商楚一记闷拳,他故作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干咳几声假装自己咳出了血,然后才上了马车。
凌长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能,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见就纵容自己。
“洛淮苍怎么说?”慕钧问道。
“哥哥否认无衣门和顾白季父子有关,他甚至不知道顾白季就是玄穹,甚至觉得门主平庸,欲取而代之。”
“我能肯定玄穹一定与无衣门有关,至于到底有什么关系,只能问他了。”慕钧看向车厢,凌长醉叹了口气,认命的爬了上去。
凌南和凌酒盖着被子睡得正香,凌商楚倚着车窗,品着壶中的美酒,狭长的眼睛眯起,似乎甚为满足。
见她来,递上手中的酒,凌长醉却摇了摇头。
她还是不喜欢喝酒。
“顾”
“无衣门的门主,是玄巍。”凌商楚在凌长醉惊讶的目光中接着说道,“准确来说,无衣门的门主,是每一任的神帝。从一开始,玄穹便只是个躲在暗中的,无衣门中除了门主,无人知晓他的存在。不过玄巍虽然是门主,可许多事,还是要玄穹来决断。所谓门主,不过是个处理杂事的傀儡罢了,也难怪洛淮苍看不起他。”
凌长醉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凌商楚看了她半晌,忽然凑上前来。面前这人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背后却是车壁。
“你干嘛?”
“你这么怕我干嘛?”凌商楚不解,又往前凑了几分,唬得凌长醉又往后躲,整个人死死贴在车壁上。
见他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又羞又恼,喝道:“凌商楚!”
“小声些,别吵醒了孩子。”
凌长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姐弟两,虽然凌商楚这话没错,可听着总觉得有几分奇怪:“你离我远些。”
“我又不会对你做些什么,这样害怕作甚?”凌商楚腆着一张笑脸,看得凌长醉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她也的确动手了,可不是打人,而是推着他的肩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凌商楚也不坚持,顺着她的力道退了回去,又以方才那个姿势倚着。凌长醉才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对面这人竟然把外裳给脱了,原本放下的心又吊起了几寸:“你做什么?”
“嘿嘿,这衣裳不能穿了,得好好收藏起来。”凌商楚用力在肩膀处嗅了嗅,然后才一脸满足地将衣裳叠好。
凌长醉想起那里是自己方才碰过的地方,脸迅速涨得通红:“凌商楚!”
这下莫说凌酒姐弟,连门外认真驾车的慕钧也听到了这声怒吼。
“娘。”凌南坐起身,仰头看着她,眼皮子重得撑不起来,摇晃了两下,直接倒进凌长醉怀中。
凌酒倒是乖,估计以前也习惯了吵闹,只是翻了个身,嘟囔两句就又睡了过去。
凌商楚一脸的无辜,在她动怒之前,连忙躺下装睡,那呼噜声比雷还响,凌南捂着耳朵,怎么也睡不着,可又困极了,难受不已。
凌长醉看了眼凌商楚,一脚踢了过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避雨亭离六洲交界之处也不算远,一路上紧赶慢赶地,在第三日正午到了交界之处,老虞家门口。
老虞家的门向来是敞开的,几乎从未关过。可也没人会胡乱闯入,交界处的人会先在门外请示等候。外人不懂规矩的,也会被周围人喝止。
可凡事都有例外。
凌商楚就是这个例外。
马车才刚停,凌商楚就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一面走一面喊道:“毛小子,你”话没说完,就被迎面扑来了几张纸给糊住了脸,封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语。一旁人早就见怪不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悬赏令,拿着滚。”虞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极度的不耐烦。
“你这毛小子,有这么跟前辈说话的吗?”凌商楚喝道,却还是将那几张悬赏令叠了两叠揣进怀里。
“快滚!要不是看着馒头的份上,我叫人把你打出去了。”
“你敢!馒头非哭给你看不可!”
凌长醉揉了揉眉心:“慕钧,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凌酒一听,直接从窗口跳下了车,踩着小脚步就跑了进去,甜甜喊道:“虞鹏爷爷!”
“叫阿鹏,别差辈了!”凌商楚喊道,紧接着就从屋子里飞出来一个茶杯。
“虞老前辈三万多岁了,你也这样放肆。”
“你不知道,按地位他最高没错。可按辈分,他还得老老实实地叫一声前辈。可这毛小子就是不老实。”
凌长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记得,四兽之中,你年纪最大。”
凌商楚的要闪了一下,连忙扶着车壁:“阿醉,能别说这四个字吗?”
凌长醉点了点头:“嗯,应该是你最老。”
还不如最大呢。
凌商楚挠了挠后脑勺,忽然发现,他与凌长醉的年龄,是一道鸿沟,看不见边际的鸿沟。
“爹。”凌酒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虞鹏爷爷叫你们进去。”
三人进了屋,穿过前院,过了几个回廊,才到正厅面前。
虞鹏正坐在太师椅上饮着茶,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稚气未脱,似乎尚未成年,当是虞鹏四子,虞鹳。
虞鹏见他们进来,便起了身,虞鹳垂着手跟在父亲身后。
“虞老前辈。”凌长醉微微一点头,算是见礼,虞鹏却是神情凛然,跪拜在地,虞鹳也跟着父亲的动作,恭谨不已。
“起来吧。”知道虞鹏拜自己,不是因为她是玄霜转世,而是因为她是黄龙后人,凌长醉出声唤他们起来,径直上前,坐在了主人该坐的位置。
慕钧跟着她身边,只是站在一旁。接着凌商楚带着凌酒姐弟两往左首坐了,虞鹏父子却是坐了右首。
“玄龄已经入了折花楼,以阿棠的本事,要不了几日,便可将其治愈。”虞鹏道,凌长醉点点头:
“我来此处的目的,相比前辈已经知道了。”
“是。”
“那么前辈有何见解?”
“虞某人认为”虞鹏才刚开口,就被屋外的混乱所打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