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的,好不容易等着洛红英他们离开了,凌商楚伸了个懒腰,翻身往马车那处去了。
凌长醉这些天守着洛红英,几乎没合过眼,此时在车中安然睡着,也无人去打扰。
凌南爬到了树上,摇晃着一双小短腿,凌商楚连忙叫了他下来。拉过来一比,果然是比凌酒矮了些。只是差距十分细微,不仔细的看还看不出来。
“你又怎么了?”慕钧盘腿坐于大树底下,闭着双目,却似乎在脑门上多长了一对眼睛似的。
“看看,我家小阿酒是不是长高了?”
“是。”慕钧眼也没睁就开口,凌商楚不满:“就算是敷衍,你也得费劲提一下你那对眼皮子看一眼吧。”
“之前就发现了,怎么,你不知道?”
凌商楚干咳了两声:“那什么,不是长醉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凌商楚抓了抓后脑勺。
“没可能。”慕钧睁开眼,叹了口气,“主子的性子,你我都清楚。这一世虽然内敛了许多,可还是那样的倔。她一门心思认定了自己和玄霜没关系。”
凌商楚叹了口气:“无衣门呢?也不想管了?”
“如果洛红英不再因为这个出什么事的话,多半是不会管。”
“渍渍。”凌商楚砸了砸嘴,“我怎么没投胎成她弟弟。”
慕钧白了他一眼:“问题应该在于洛淮苍。”
“让他们兄妹两好好谈一谈的确没错,可她难得能好好休息,却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总归不太好。”
“不早些解决,主子又怎么可能休息得好。”慕钧“嗤”了一声,让凌商楚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
“哎,我好歹是你主子的丈夫,能不能有几分礼貌。”
“曾经是。”慕钧不紧不慢地补充着,自又阖上了双眸。
以人形存在着,终归太累,他的伤本又没好,便趁着此时好好歇息。
能歇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凌商楚郁闷地喝着酒,不时侧首看向马车。
车内,唯有凌长醉一人。
她的身上盖着锦被,呼吸平稳,显然是睡得熟了。
梦中,却回了阴蚀宫。
她在园中闲步走着,却迎面来了一人。
“絮儿,好久不见了。”洛淮苍笑道,数年不见,他的面目已经有了变化,更为成熟,也渐渐磨出了棱角。
凌长醉呆愣在原地,面上已经湿了一片,忍不住地跑上前,扑进了洛淮苍的怀中,委屈地唤道:
“哥哥”
“怎么了?”洛淮苍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一如小的时候,每每凌长醉做错了什么,就会委屈地扑进洛淮苍怀中寻求安慰。
“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回来?”凌长醉哭道,“帝父母亲为你断了肠,英儿也是日日以泪洗面,你哪来这么狠的心?”凌长醉紧紧拽着洛淮苍的衣裳,似乎只要略一松懈,面前这人就会再次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本想着做出了一番事业,再来接你们去享福。没成想晚了些许,絮儿可别怪哥哥。”
听他说得“事业”二字,凌长醉浑身一颤,想起了山庄内的药炉,想起了牢中的半妖,更是想起了聂傲菁,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洛淮苍的眼睛:
“半妖之事,是哥哥所为?”
洛淮苍点了点头:“初进无衣门,自然是要立一件大功劳的,不然,你哥哥又怎么能当上副门主。”
为了自己的前途,就可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么?凌长醉不敢苟同:
“那么哥哥为什么要加入无衣门。”
“我受够了该死的六洲分治。”洛淮苍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狠厉,“若不是《六洲盟约》中那些该死的条例,鬼族会发展得更加的好,而不是像现在,处处受着限制。略微发展些许,另几族就要拿着条例前来叫停。偏偏还不能一场战火解决,只能忍气吞声。”
“就算无衣门成功,统领六洲的也是顾白季,也是神族。我鬼族的境况说不定会更加凄惨。”
“关顾白季什么事?”洛淮苍不解地望向凌长醉,“门主是神没错,可是和莫家班有什么关系?”
“门主可是玄穹?”凌长醉问。
“玄穹是还活着没错,可无衣门还轮不到他来管。”洛淮苍冷笑,“这位门主,十足的一个蠢货,迟早有一天,定取而代之。”
凌长醉抓紧了洛淮苍的袖子:“你说顾玄穹和无衣门没关系?”
“苟且偷生之徒,能和无衣门有什么关系。”洛淮苍看着凌长醉,只觉得她的反应未免太过激动了些,“你是从何处听说玄穹是无衣门门主的?”
“哥哥”凌长醉低下了头,“离开吧,帝父和母亲都很想你。”
“絮儿乖。”洛淮苍握住凌长醉的双肩,“与哥哥一同为无衣门效忠,哪日大业既成,你我兄妹二人尽可杀了那无能的门主,统领天下。”
“絮儿并不想统领天下。”凌长醉笑道,泪水却滚落下来,“絮儿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哥哥,如今六洲分治,虽然有不妥,可若想要推翻,定是一场不逊于混沌王朝的战火。到那时,定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即便是成功了,可拿着这么一个遍地疮痍,死气沉沉的土地,又有什么用?”
“战争能使人进步。当年若不是那一场战争,如今六洲还在混沌王朝的阴影下,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正是那一场战火,烧尽了大地之上的腐朽颓败,使得六洲新生。如今历史重演,大地上又侵蚀了黑暗,需要正义的火焰将它们吞噬干净。”
“正义或是邪恶,不过是胜利者的界定。混沌王朝真如史书上说的那样不甘吗?”凌长醉问道,“哥哥并未在混沌王朝中生活过,凭何判定他的腐朽?到底是混沌王朝腐朽,还是底下人心生邪念,哥哥知道么?”
“真也好假也罢,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现在要看的,是将来。”
“哥哥若是执迷不悟,便没有将来。”凌长醉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对着洛淮苍说话。
自幼,洛淮苍便是足以叫她崇敬的榜样,她学习着洛淮苍的一切,也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有时对洛淮苍的行为不解,也只是怯怯地询问。
像这般争执、这般坚定的站在了洛淮苍的对立面,还是第一次。
洛淮苍只是愣了一愣,复又笑了:“絮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只是哥哥好奇,絮儿要如何阻拦,杀了哥哥么?”
从语气声调便能够听出,洛淮苍还是把面前这个当成自己没长大,却又叛逆的妹妹。即便马车外的那两个人帮着她,又能如何。以无衣门现在的实力,即便六洲合力,也不一定能敌得过,何况是自己这个妹妹。
“哥哥知道,山崖底下是什么吗?”凌长醉笑问,却把洛淮苍问住了,什么山崖?
“山崖下面,除了玄霜,还有别的东西。”
“絮儿,你在说什么?”洛淮苍眯了眯眼,显然,他也想起了那个传言。
那个让他嗤之以鼻的传闻。
“慕钧以前不老实,从来不出来见我,只是像哥哥一样。在絮儿睡着之后,闯入絮儿的梦境。可梦中不是在阴蚀宫,还是在山崖之上,除了白茫茫的雾,就只有山崖。”
“絮儿曾经很好奇,山崖下面到底有什么。知道那次,那场大火,让絮儿心愿成真了。”
说起那场大火,凌长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沈皎:“说到这里,絮儿想问问哥哥,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派沈皎来害我?”
“第一次是我做的没错,当时只是想让你跟着沈皎入了无衣门。第二次是他自作主张。第三次,我不知道。”
凌长醉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又似乎不信,洛淮苍还想要再解释,便听她继续开口道:
“那个山崖很高,往下坠了很久,才落了底。”
“落地之后,絮儿便一片朦胧,意识似乎随着风飘去了远方。眼前黑暗暗一片,再现光明时,耳旁是响亮的哭声。一开始,絮儿还以为自己死了,转世投胎。可到后来,才渐渐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来世。而是絮儿俯身到了数千万年前的玄霜身上。”
“絮儿透过她的眼睛,陪她过了一生。直到后来,在城门之前,筋疲力尽,万箭穿心,马践骨髓。”
“再醒来时,才是正常的山崖下面。山崖底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只通往一个山洞,山洞中的,是黄龙内丹。”凌长醉说着,忽听得一声龙啸,洛淮苍能看见一条威风凛凛的黄龙出现,盘绕在她身上。心中大惊,不由得退后一步,下意识地便想虔诚跪拜。
幸得黄龙只出现了一瞬,凌长醉便收回了威压,即便如此,他仍旧是大汗淋漓,即便是在梦中,这样的感受,还是分外真切。
“所以”凌长醉接着道,“如果絮儿以黄龙后人的身份出现,令六洲团结,又唤出四兽相助。那么无衣门,可还有一丝的存活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