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欧阳策恒……不至于此。”潇奉毫沉吟半晌，话音未落，便遭到了丞相的反对：

“妖族狼子野心，魔帝不是不知。尤其那件事之后，更是与我合罗州有了嫌隙。”

丞相所指，是在一万年前，合罗州一江湖人士刺杀了欧阳信顾的弟弟，后因成功逃回合罗州而不了了之。

手足情深，为此，欧阳信顾断了与合罗州之间的来往，莫说商贸，便是合罗州的人想踏上鲲鹏洲的土地，也是不可能。

最后还是请了洛空沉，又拿出了库中不少珍宝，这才勉强让欧阳信顾消了气，二洲握手言和。

“丞相言重了，这么多年来，六洲中此样事情多不胜数，若件件斤斤计较，不免太过小气，哪有一洲之帝的风范。”说话的是威阳大将军。将军与丞相一文一武，在朝堂上往往争锋相对，意见相持。

“若无嫌隙，为何当初我合罗州有意与鲲鹏洲联姻，他妖帝左右推辞，最后还是妖族四公子亲自去求，才求得了佳人。”丞相冷笑，让大将军无法反驳。

鲲鹏洲犹豫的原因，人尽皆知，可没人敢说出。谁若是敢说，便是揭潇奉毫的旧伤疤。因此只好不语。

若说最了解潇奉毫的，果然是丞相，此话一处，潇奉毫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对马瑞所说，更信了几分。

一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是死在鲲鹏洲的手里，不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帝王，潇奉毫都难以忍受。

“依臣之见，欧阳信顾勾结无衣门，意图不轨，当是五洲联合而诛之。”丞相接着进言，潇奉毫摆了摆手：

“这事，咱们只当不知，却要让六洲皆知，尤其是贯陌洲，更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夕之间，欧阳策恒加入无衣门、设计杀洛青絮之事传遍了六洲大地。其他人尚可，洛红英第一个怒不可遏，随身只带着柏芜，便冲到了合罗州欧阳策恒歇脚处。

他伤还没好，又惦记着逃了的琅颜湘，所以一直呆在宪州城内，潇竣榄的死讯传来，他就料到大事不好，却没想到那女子竟会这样诬陷他。

近些年来，无衣门越来越猖狂，已经为六洲所不容。但凡被发现与无衣门有半点关系的，举家老小都没个好下场。

这样矫枉过正，欧阳策恒也不认同，六洲中不少人趁此机会肆意诬陷，官府对此又是宁肯错杀不愿放过，闹得人心惶惶民怨沸腾。

本想着抓住琅颜湘之后，他就好好腾出精力来处理此事。

可她们却先了一步。

对于这种流言，他也不能一本正经的去辩解，反而会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陷入被动了啊……好像只能等着吃亏，而什么也做不了。

可这似乎不是他的风格。

“欧阳策恒！”伴随着一声怒喝，门被撞开，力道之大，让欧阳策恒不得不看向那两扇门，看看是否产生了裂痕。

洛红英来势汹汹，话音还在屋梁上萦绕，她手中的剑锋已经到了欧阳策恒眼前。

欧阳策恒犹未动弹，好似全然没感觉到这沸腾的杀意一样。

斜里横刺出一剑，挡住了剑尖的前行。

施南连着挽了几个剑花，把洛红英逼退了几步。

洛红英早已被怒火遮掩了心智，一心只想要杀了欧阳策恒，谁若是拦着她，便一起去死。

冰冷的剑刃相撞，摩擦出火星。

“施南，不得无礼。”欧阳策恒开口，施南本来想要收手，可他一放缓动作，洛红英便想要越过他去杀欧阳策恒。施南只好挺身拦着。

这架，打与不打，不是他和欧阳策恒说了算的。

“红衫，你冷静些。”

洛红英一顿，这个名字，是当初她离家出走取的化名。

雁归曾倚西楼望。红衫旧腔，花钿新样，封寄柳枝娘。这是当时，她抬头望着那个令自己一见倾心的锦末，怀揣着十分的少女心思。

她从来不是羞涩的人，因此也就说得大大方方。

那时的锦末那样的好，温文尔雅，体贴细心。在她成人那天遭受着蜕变之苦的时候，给予她灵力，助她渡过难关。

也是锦末，在她受伤的时候悉心照料，甚至因为她的任性，陪着一起忌口。

尽管那时她知道锦末有了未婚妻子，尽管锦末间接委婉的拒绝过她的心意。可她还是难以自拔地陷了进去。

直到后来婚期接近，她在房中哭喊闹着，抢来了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这一世，即便不能嫁给锦末，即便寂寞终生，也不要给别的男人做妻子。

也就是那天，洛青絮第一次喝骂了她，从她手中抢出剪刀，摒退了左右。等屋中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洛青絮才说她爱慕欧阳策恒已久。

洛红英本来是不相信的，毕竟沈皎把洛青絮伤成那样，即便醒来之后，洛青絮也颓丧难过了好久，怎么可能会喜欢欧阳策恒。

可洛青絮说得情真意切，又说了，当初是因为沈皎与欧阳策恒有几分相似，才对他倾心。

洛红英没见过沈皎，事后偷偷向柏歌打听过，的确如此，才放松下来，与洛青絮商量代嫁的计划。

到了后来，知道欧阳策恒就是锦末，她虽难过，可也为洛青絮高兴。

锦末那样的好，一定会给洛青絮幸福。

可是谁能告诉她，当初那样好，那样完美的锦末，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欧阳策恒？

因此她顿住了，这一顿，手中的剑就被施南夺了过去。

“欧阳策恒！你为什么要杀我姐姐！”洛红英大吼，泪水盈了满眶。

欧阳策恒：“谣言你也信？”

洛红英就要冲上来，施南连忙拦着不叫她靠近：“无风不起浪，怎么偏偏就传了你？”

“红衫，你不信我？”欧阳策恒抬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直直地看着洛红英，如同一汪黑色的潭水，似乎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若我没在莫家班待过，自然会相信你的。你做的那些事，叫人怎么敢相信你。”

“阿絮是我妻子，我怎么舍得伤她？”

“当初要杀掉姐姐腹中胎儿的，不是你？”

“红衫，你相信我会加入无衣门吗？”欧阳策恒示意施南松手，起身走到洛红英面前。

“我若入了无衣门，又何苦对莫家班做那样的事？”

洛红英心中害怕起来：“你说莫家班……”

“头牌你还记得吗？他是玄穹。”欧阳策恒道，当初化名锦末在莫家班时，就觉得莫商对着顾白季的态度有几分不对劲。虽然极力掩藏，平时也不明显，可欧阳策恒总是觉得奇怪。

一开始并想不通，到底奇怪在何处，直到知道了顾白季是玄穹，直到偶然间注意到施南队自己的态度，似乎和莫商对顾白季有几分相似。

虽然不知道顾白季是怎么收服的莫商，可如果莫商真的加入了无衣门，凭着莫家班在六洲的地位，对他们极为不利。

因此，他分在庆幸，当初在莫家班时动了那些手脚。至少以后莫商想要起事，他也有应对的方法。

洛红英仍然不能理解：“你那时候就知道了？那为什么……”

“当时还不十分确定，所以只是去查找证据。直到这事之后，我才做了那样的决定。”欧阳策恒握住洛红英的肩头：“红衫，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吗？”

洛红英茫然，她有些分辨不出真假：“那他们为什么诬陷你？”

“是啊，他们为什么偏偏诬陷我，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们没有诬陷别人，而是诬陷了六洲中唯一一个知道莫家班本是无衣门的人？”

洛红英默然，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我……”

“他们是利用了你和阿絮之间的感情。我甚至怀疑当年那些纵火的人，到底有什么来头。”

他曾去找过那些人，却发现，在短短几年内，十数人接连而死，都是被人所杀。

那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做了这么多的恶，尚能存活至今。怎么才放火烧了洛青絮，就都死于非命了？

尽管他们江湖上仇家不少，可未免也太过巧合，巧得叫人怀疑。

最为重要的是，在案发的所有场地，都有人见过一个戴着素色幕离的女子在现场。

按照旁人的描述，身形与与他遇见的那个女人相差无几。

那个女人，自然是无衣门的没错了。

“我去找他们！”洛红英夺过施南手中的剑就要出去，被欧阳策恒一把拉住，失笑道：

“你去哪找？”

“去哪都要找。”洛红英道，泪水随之滚落。

当年，无衣门杀了洛淮苍，如今又害死洛青絮。

洛青絮可是怀着身孕，她腹中的生命还没来得及与自己母亲见上一面，就因为这样的苦难而逝世。

她的三位至亲，都死在无衣门手上。这样的仇恨，她无论如何一定要亲手报了。

“这不是江湖仇怨，无衣门的势力，大的超乎你想象。莫说凭你一个人，就算搭上了整个贯陌洲，也不一定能将其诛灭。”

“那该怎么办？”洛红英不知道，难不成就这么坐视不理，任他们逍遥自在？

“联合五洲之力，将其连根拔起。”

洛红英点点头，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不应该是六洲？欧阳策恒排除了谁？

还没等她问出口，欧阳策恒又道：“现在要做的，就是帮我摆脱流言。红衫，只有你能帮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