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絮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到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沈皎。
他明明死了,明明被溪茶亲手所杀,怎么会又活了过来。
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紧闭的门前是欧阳策恒冰冷的脸颊,洛青絮一时有几分惶然。
见他上前,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身后却是沈皎的胸膛。
“很好。”欧阳策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扯了过来,“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可要好好感谢于我。”
洛青絮茫然,她不知道欧阳策恒再说些什么。
殊不知她这样双眼含泪,惊慌失措的模样,在欧阳策恒眼中,不过是东窗事发的表现罢了。
“可你们是否忘了,你,洛青絮,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愤怒叫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洛青絮只觉得后颈几乎快被捏碎,连发根也被扯着钻心的疼。
“欧阳策恒!你敢伤她一根寒毛,我定不会放过你。”沈皎被铁链锁在十字桩上,气得大吼,却挣脱不开。
“她是我的夫人,只会好好疼爱,怎会伤她?”说完往前一忍,洛青絮摔倒在地,还来不及顾上小腹是否疼痛,面前的人影便覆了上来。
看着这人疯狂的动作,洛青絮越发害怕起来。
疯了,欧阳策恒一定是疯了。
孩子,他会伤着孩子!
思及此,洛青絮不惜调动灵力反抗,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服。
沈皎的怒骂声还在耳旁萦绕,洛青絮却什么也听不见,面前只剩下欧阳策恒那张可怖的面庞。
撕心裂肺的疼痛很快传来,洛青絮终究忍耐不住哭喊出声。
溪茶,溪茶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救她?
哭中饱含着绝望,身上忽的一轻,不知欧阳策恒为何离去。只是抓住这可能稍纵即逝的机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腿。
这样的姿势,既能保护腹中胎儿,似乎也能保护她一般。
地上是如此的坚硬冰冷,冷得洛青絮瑟瑟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块布落在了身上。
似乎是护身符一般,洛青絮紧紧拽住了它,生怕被人夺走。
一双手触碰着她的肩膀欧阳策恒!
洛青絮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打了过去。
极为清脆的一声响,对方却是溪茶。
洛青絮茫然,看向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欧阳策恒躺在地上,生死不明,面前半蹲着的,却是溪茶。
“溪茶来晚了,请主子惩罚。”
原来是溪茶来了,洛青絮松了口气,溪茶来了,意味着她也没事了。
才刚刚放松心绪,腹中那隐隐约约的疼痛便席卷全身。洛青絮又惊慌起来,死死抓住了溪茶双臂,乞求道:“孩子溪茶,孩子”
溪茶一面抚慰着她,一面艰难地把脉——双手皆被洛青絮紧抓住,那指甲甚至陷入了皮肉之中,她害怕,尤其是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出,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孩子,她怕极了。
“主子别怕,小主人没事。只是动了胎气,回去喝上一碗药,便没事了的。”
溪茶的保证,是洛青絮最好的定心丸,脱力一般倒进溪茶的怀里,她无声哭了许久,久到似乎过了千百个春秋,才清醒过来。
擦干面上的泪,在溪茶的搀扶下,堪堪支起身子,走到沈皎面前:
“你对他说了什么?”
沈皎笑出声:“我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就算说,也是对别人说的。好像,是一个叫做施南的,我的好朋友。我告诉他,当初乐胥宫重逢,你我便行了夫妻之礼。杀了柏歌,不过因为她阻止了我们的好事。至于你腹中那个可爱的孩子,流的也是我的血。”
沈皎大笑不止,笑得那样残忍。笑声似乎要冲破云际,却在半空中猛然止住,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柄刀,插入了他的心口。
洛青絮来不及焠红刀身,或者是说,直到鲜血流出,她才忆起这么回事。
于是,莹蓝色的鬼火,从她的掌心,顺着刀柄,本该点燃刀身。可刀身完全没入沈皎胸口,鬼火便点燃了他的衣裳,很快,遍及全身。
似乎在刀身没入的那一刻,沈皎便死了,此刻只是垂着头,任凭着大火一点、一点地将他化作灰烬。
“这下看你怎么再活过来。”洛青絮笑道,口中却尝到了苦涩的液体。
是什么,那样温热的划过她的脸庞,如同鲜血划过肌肤缓缓而下。
沈皎成为一摊粉末的那一刹,洛青絮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梦中依旧是那个山崖,只是慕钧没坐在琴前,反倒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洛青絮并没说话,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缓缓走到了山崖边,也不坐下,只是这么站着,看着远方,那无边无际、云层一样的白雾。
亦或者,远方的是云层,身边围绕的亦是,只是她分辨不清楚,一直这么误会着罢了。
“主子”慕钧怯怯地开口。
“沈皎,为什么活着。”洛青絮冷道,“不会,又是我那好哥哥的手笔罢。”
慕钧一时不知,她指的“哥哥”是顾白季还是洛淮苍,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道:
“玄穹令朱雀一族复活了他。”
“原来。”洛青絮闭上了眼,苍然道,“慕钧,我好累,想好好歇息。”
慕钧点点头,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吞回肚中。坐到了琴前,一首青玉案缓缓而起。
洛青絮睡着了,疲累的她,睡得十分满足。
这一睡,便足足睡了十来日。
醒来时,却是欧阳女溪守在床边。
见她睁开双眼,欧阳女溪自然是惊喜不已,便要叫人,洛青絮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欧阳女溪会意,将人扶坐起来,又忙不迭地去拿了茶壶与杯子过来,一杯一杯的,给洛青絮喂着水。
待干哑的嗓子得到了足够的休息,洛青絮才摆摆手。
欧阳女溪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玄穹也太过分了,竟然将你和大哥伤成那个样子。”
“阿恒他”
“大嫂放心,大哥虽险些没了性命,可早已经醒了,反而是大嫂,不知伤到了哪,大哥只让施南照顾,也不跟我们说。”
欧阳女溪的话,让洛青絮逐渐想起了那日的事情,愤恨不已。却叫欧阳女溪抓住了手:“施南说了,嫂子要静养,不许多思,也不许有大的情绪起伏,不然对胎儿不好。”
提到孩子,洛青絮眼中的寒冰化作了一江春水,手抚上腹部,心中略微有了些安慰。
“四哥那个糊涂蛋,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四嫂,真是烦死了。”似乎为了转移洛青絮的注意力,欧阳女溪提起了欧阳言清,怅然不已。
“一切明明都是傅御医作祟,帝父也重重惩罚过他了,也不知四个是怎么想的。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枕旁人。”
“我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随便一人的挑拨言语,竟叫他深信不疑。”
“就是,居然相信四嫂和别人有染。这也就罢了,连孩子也不信,非说茉君不是他的孩子,你说糊涂不糊涂。”
“自然是糊涂的,可偏偏不听信明白人的话语。夫妻之间的信任,也不过如此罢了。”说着,泪又落了下来。
欧阳女溪不解,分明在说着欧阳言清与潇亦染的事,怎么自家大嫂忽然又哭了起来,难不成牵扯到了她的伤心事?
心中不明白,却忙着拿了帕子去擦,可这泪水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擦不干净。
欧阳女溪正慌乱着,忽然想到什么,击掌一笑,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孩子回来。
“大嫂你看,这是曲篆。”
小小的孩子在襁褓中睡得正香,这是欧阳女溪和潇烬竹的儿子,才几个月大小。眉眼之间与潇烬竹更相似一些,洛青絮忽然就有了力气一般,从欧阳女溪怀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抱在臂弯之中。
小家伙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唇角微微上扬,不时吧嗒一下嘴,叫两个女人心中柔软不已,就这么看了一个下午,知道潇曲篆醒来,睁眼见到的却不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咧嘴哭出声。
欧阳女溪连忙接过,哄了又哄,哭声仍不见小,这才意识到孩子是饿了,便唤了奶娘喂奶。
这么一来,洛青絮苏醒了的事,便还是让众人知晓了。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之下,洛青絮的身子也渐渐恢复过来。或许是双方的刻意避着,连着十数天,欧阳策恒与洛青絮都没见着面。
一开始倒还厚,逐渐的,众人心中不由得暗自怀疑揣测,久而久之,连欧阳女溪也觉得奇怪,在一个午后,特意带了潇曲篆过来。姑嫂两个闲聊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问:
“嫂子,你和大哥吵架了?”
洛青絮只笑了笑,并不答话。
“大哥笨,不会体贴,也不会去猜女孩心思,若是有做错的,我替他向嫂子道歉可好?”欧阳女溪拉着洛青絮的手,轻轻摇晃着撒娇。
“不知四弟与小染如何了?”洛青絮问道。
一提起这两人,欧阳女溪便说不出的头疼与惆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