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脸生得很,洛青絮并未见过,而另一人,却是清商。
还以为他早已远离事端,只想安心护着馒头长大的洛青絮未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清商在欧阳府中做事,旁人自然不会无端去招惹他。便是他主动去招惹别人了。
待要上前,却没动作,显然这两人事先有过协定,不得惊扰了别的人。她若猛然出现,便是不惊扰也惊扰了,便想着看看再说。
清商功夫之强,洛青絮叹为观止,却不想,与他打斗的男子也是不分伯仲。
二人来往了数十回合,仍是讨不到半点好处,也不叫对方伤者自己一根寒毛。
脚数次踏过竹身,分明用了极大的力道,竹身却无半点摇晃,甚至未落下一丝痕迹。
本来笃定清商会胜出的洛青絮渐渐也有几分担心起来。手下意识地搭在小腹之上。
她与溪茶合力,虽不能将那男子怎样,却也能帮清商分担一些。这孩子才到她腹中一个多月,也不知能否承担起这样的刺激。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洛青絮想起欧阳策恒得知她有孕时那么欣喜的模样,只怕他会难过吧。
可是看着始终无法处于优势的清商,洛青絮咬咬牙,唤出了长剑。
“主子等等。”溪茶轻声道。
清商并非打不过那男子,相反,以他的功夫,要想取下男子首级轻而易举。可清商却刻意不使出全力。与其说是逗弄那男子,更像是给男子喂招罢了。
他怕洛青絮一时不察,一旦出去,拳脚无眼,总是会伤着她的。
闻言,洛青絮只好耐心等着,只见二人又斗了七八十个回合,清商抓住男子一个破绽,猛地攻去。
男子避让不及,生生被打出好几丈远,扶着腰站起来,呲牙咧嘴地,似乎疼极了。
“说了多少次,使出这招长空破云需得备着一叶拈花,以防有人攻你右侧。次次在这吃了亏,次次不长记性。”
“备着的,只是前辈速度太快,来不及使。”男子哼哼了几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夜风乍起,吹得竹叶哗哗作响,不留意的更是落下来一两片。男子的声色刹那间变得严肃,大喝一声:“什么人!”便急向洛青絮掠来。
洛青絮急退几步,溪茶的身形便出现在他面前,剑锋冷冽,对准了男子的脖颈,径直而去。
男子往旁边一偏,想要闪开,却不料那剑尖跟准了他,无论怎么闪避,那道寒光始终在眼皮子底下几寸处。
正要躲避不急,只好双眼一闭,右手握着一柄薄刀,以着左肩撞了上去,右手顺势而动,不过两败俱伤。
肩头忽的被一只大掌紧紧握住,接着就被扔往了一边。二指在剑身上轻弹,极清脆的一声响,剑脱手而出,溪茶的手臂仍在微微发颤,虎口已然震裂了口子。
“误会,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清商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二人中间,笑得一脸褶子。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欧阳府?”洛青絮走上前来,示意溪茶收剑,面上虽冷了一片,声音中却满含了笑意。
“阿絮,来来来,这是我故交之子,虞安。”
这男子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衣裳发间嵌了些许竹叶,三两步走上前来,向洛青絮抱拳施了一礼,笑道:“虞安见过洛姑娘。”
他笑得眉眼弯弯,俊俏的面庞上带有几分孩子气,像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少年郎,一双眼在月光之下,亮得过分。袖口上绣着的清雅幽兰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翻飞,晃眼一看,倒像是数只翩然起舞的玉蝶。
洛青絮微微屈膝:“你二人好兴致,大晚上的在这府中打斗,唬得我差点叫人了。”
“别叫,别叫。”清商连忙摆手,左右看了看,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阿絮跟我来。”
说罢唤出一奇兽,虎身豹爪,胁下生有双翼。一双眸虎虎生威,试探地将手伸出去,奇兽并无别的动作,只那样的看着她,容许她缓缓抚上它的头。
心中些微的恐惧感因解除而荡然无存,洛青絮斜坐在奇兽背上。清商拍了拍后颈,道:“去。”
那双翼舒展开来,轻轻一拍,便带着洛青絮上了夜空之中。
云层是离得那么近,薄雾中的弯月似乎触手可及。
飞翔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的好,洛青絮唇边染上了满足地小,却是眼也不敢眨,深怕错过了半点景色。
清月如此之近,仿佛以她一己之身,便挡住了所有洒下去的霜华。
不过片刻,便已落到地上。
虽然只是这么短时间的体验,洛青絮依旧觉得满足。回头便向清商道谢,清商摆摆手,领着洛青絮往酒楼中去。
那酒楼老板显然是与清商熟识了的,一见着他进来,顾不上一旁的客人,便快步迎了上来:
“我还当你今晚不来了,那房间险些就给了别人了。”
“你这贼算盘,那间屋子诓了我这么些银子,不来你就随便给别人用?”清商笑骂道。
“你不来,总不能叫那屋子白白空着浪费不成?”酒楼老板也笑道,与之勾肩搭背,一路便往上。
洛青絮左右看了一回,这酒楼乃是城中最为出名的春兴阁,美酒佳肴,歌舞盛宴数之不尽,因此遑论昼夜,向来客不虚席。今日也是如此,一楼的大堂中声色嘈杂,划拳做赌、嬉笑怒骂,更有一个个身着华服的美貌女子,或坐在一旁倒酒喂菜,或在人群中来回穿梭。遇到没伴的男子,也不管是否认识,便凑上去说笑一会。倘或对了脾气,自然是郎情妾意,反之,便再去寻一个有钱相公。
洛青絮微微皱眉,这与秦楼楚馆有何区别。
更有些眉清目秀的男儿,也四处寻人说笑,或是看她孤身一人站在此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便有一个穿着浅灰衣裳的男子走上前来。手中折扇合其,笑问:
“姑娘怎的孤身一人在此?”
洛青絮不过笑着点了点头,便算见礼,正欲离开,却被那男子握住手腕,恰到好处地一捏,眉目之间已然染上了暧昧。
洛青絮当即如同被火星烫着了一般,连忙甩开,慌乱地往后一退,险些撞着了人。
那男子反倒笑了,竟上前两步伸手欲扶:“姑娘小心。”
肩膀上却被一只粗糙地大手搭住,令他不得近前半分:“归鸿,这是我的客人,莫吓着她了。”
“原来是清商大哥的客人。”归鸿掩唇一笑,说不出的妩媚,“是归鸿唐突了。”说罢再一抱拳,回身去了。
“走吧。”清商笑道,这次却没先行,而是跟在洛青絮身边。
洛青絮朝门口看了看,不止溪茶迟迟未至,就连那位虞安也还没出现,心下便已了然,随着清商上了楼。
到了三楼,氛围全然不同。莺声笑语被一道珠帘所阁,幽静不已,空气中挤满了醇厚的酒香。
酒楼老板引着两人去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屋子,打开了门,自己却不进去,只站在门口做着请。
洛青絮进去一看,不由得失笑,这屋中大大小小的满是酒坛子,除却屋子中间摆上了桌椅,便也只有窗旁还未被占据。
“二位可需什么助助兴?”酒楼老板笑道,清商正待说不用,忽的想到洛青絮在,便看向她:
“这里面有个姑娘,笛子吹得甚好,阿要不要听听。”
洛青絮摇摇头,那老板自关门去了。
清商先去打开了窗户,月光倾盆而入,不许半点烛火,便将这屋子照得明亮不已。
在屋中寻了半晌,才满意地拎着一坛子过来置于桌上。
将酒打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便飘了出来,循着月华的方向,悄然远去。
将桌上倒置着的酒碗翻过来,倒了满满的两碗,还未及将坛子放好,洛青絮便道:“我不爱饮酒。”
“这酒你一定得饮。”清商不由分说,将其中一晚推到她面前,又将自己的一饮而尽,随后望着她,一言不发。
“有孕在身,实在不得饮酒。”若是平日,清商真的喜欢,陪他喝个痛快又何妨。
只是即为人母,便不得不为腹中胎儿考虑几分。
清商一拍脑门,懊恼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闷闷地将洛青絮面前那碗酒拿来喝了:“罢,先存着,待你孩儿出世,再当贺礼。”
说着,便将那坛子酒放到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地方,他这样,倒是惹得洛青絮好奇不已:“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你这么宝贝。”
“这叫碧寒酒,是以春日里的柳絮所酿成。”清商笑道,颇有几分得意。
“柳絮?那也能酿酒不成?”忽想到自己在琼浆园内说过的话,不知该不该笑,“不过信口胡说,找个借口罢了,你又何必如此上心。”
“又不是单单为了你,老朽也想试试这柳絮能否成酒。”清商摇头晃脑,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坛子,说上两句便喝上一口,“果然,果然。不知成了酒,且口感清爽,久久不散,又不呛鼻辣喉,实在妙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