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恍然大悟

“主子”慕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胆怯中带了几分可怜。足想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

洛青絮头也不回，声音比四处缭绕着的雾气还要冷上几分：“说过了，我不是你主子。”

“是。”慕钧听话道，“大小姐。”

“青絮不敢。”洛青絮道，明显听见身后呼吸一滞，“慕钧先生直呼其名便好。”

“我我叫你青絮，你便不生气了么？”

洛青絮并不回答，反而道：“青絮有事想请教先生，还望先生告知。”

“你问，这次这次我定知无不言，再不瞒骗与你。”慕钧正是求之不得，连忙坐到了洛青絮面前，一脸的诚恳。

“先生可知，鲲鹏洲中，地位显赫者，有哪些已然投身于无衣门下。”

慕钧沉吟半晌，悄悄抬眼看着洛青絮的脸色：“我着实不清楚。”见洛青絮手中动作一顿，深怕她不信，连忙解释道：“无衣门是玄穹手笔，我也是近几日才知晓。至于门人分布，的确不清楚。虽然会些演算法子，可前提是那些人与事要与你相关，且关系最近的知晓最多。无衣门与你接触不多。玄穹的话，也不至于能演算到这么些旁支末叶。”

“也罢。”将琴身擦拭干净，洛青絮收回了手绢，又问道，“那先生可知，聂傲菁身处何地，是死是活？”

慕钧合上眸，双唇微颤，过了好一会子才睁开眼：“乐胥宫。”

“不可能。”想也未想，洛青絮出声反驳。

即便是顾白季本领高强，来去自如，又怎能让身受重伤的聂傲菁无声无息的躲在宫中。

要知道，乐胥宫中群妖嗅觉灵敏，怎会嗅不出如此大的血腥味，怎会嗅不出如此熟悉的，属于聂傲菁的味道。

心中不免有些怒了，慕钧即便真的要骗她也好，至少也编造两个高明些的谎言，如此敷衍，究竟是为何。

“慕钧不敢，聂傲菁的确在乐胥宫中，在一个甚有人知晓，且守卫森严的地方。”

见慕钧神色认真，洛青絮不由得想起了玄龄所在的山洞。

细想又觉得不可能，先不说顾白季至今不知山洞所在何处，只光是山洞门口的八名守卫，便不是轻易可对付的。难不成，顾白季的本事竟然高明到了如此地步。

聂傲菁受了伤，药品与吃食自然要时常送入，还需得提防欧阳信顾父子会不会突如其然的到来。

他竟然能在八名守卫的看守之下，随意出入山洞，又能时时把握妖帝他们的动态不成？

即便是顾白季，也太过夸张了些。

“我若告诉你，那八名守卫是顾白季的人，你信不信？”对上洛青絮怀疑的双眼，慕钧继续道，“若我猜得没错，不止乐胥宫。五洲中玄龄灵识所在之处的守卫，都一早被玄穹信服。”

洛青絮还是有几分不解，既然他一早就找到山洞，一早便能自由出入，何必还要她去费心费力。

“为的是，让你有多与玄龄接触的机会。”慕钧道。

洛青絮不由轻蹙双眉，语气不甚友好：“能否请先生给予青絮些许尊重？”

慕钧低下头去，自关闭了灵识，不再能看见洛青絮心中所想。

洛青絮本想问，顾白季为何要让自己与玄龄多有接触。脑海中却兀的闪过一个想法，一个骇人的想法。叫她只由着它一闪而过，不敢多想。

若是真的，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可也只有那样的可能，才能解释这种种不解。

为何慕钧一开始便愿意认她做主人。

为何玄龄第一次见到她时竟然是那样的反应。

为什么一开始，顾白季便那样的顺着她，虽然方法不尽如人意。

为什么莫商会同意带着一个毫无关联的她上路，为什么会让她住在那间屋子，得悉他们父女的秘密。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她和那位姽婳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梦中常见她，却又见不到她。

因为那是属于本人的视角，梦中，她是以玄霜的眼睛看着一切，看着手底下的慕钧，看着对面那个，玄霜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只有一个可能。

她就是玄霜。

六洲之中，唯有仙族能算出前世。而神族，却能感应魂魄的气息。

遑论历经多少世，神族修为高深者，都能够准确找出魂魄。如同妖族能通过身上的气味判断对方是谁一般。

所以顾白季才刻意让她多接触玄龄，因为玄龄有法子叫她忆起前世，忆起那个下场惨烈的玄霜。

可是后面，为何又不让她参与此事。

是欲擒故纵，还是为着别的什么目的。

洛青絮想不通，也懒得再去想。虽然知道他们至今不将此事说出，一定是有着什么原因，可也不愿去管。当务之急，是要将聂傲菁救出来。

可即便她通过守卫救出了聂傲菁，又如何带出，如何向妖帝说明。

难不成说出，自己是玄霜转世，是慕钧告诉自己的不成。

若妖帝不信还好，依着他们的性子，若真是信了，只怕那山洞之中从此多了一名囚徒。

慕钧见洛青絮的眉头紧皱，难以舒展，还以为她不信，不由得急了：“我是说真的，你若不信，我便带你去山崖底下。去了你便知道原因了。”

“我相信你。”洛青絮开口，“只是在想，要如何救出傲菁。”

慕钧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却又道：“你救不了她的，顾白季几乎天天在那山洞中，你若去了，定会与他起冲突。”

“他在山洞中干嘛？”洛青絮不解。

“五洲用了释魂之术，叫玄龄痛苦不堪。顾白季再山洞中，悄悄以灵力相辅，虽不能治愈，却至少能让他舒服许多。”

洛青絮默然，释魂之术，她也曾听说过。

便是设下一个阵法，承受者站在阵法中央。

阵法启动之后，借助外力将那人的魂魄活生生取出，撕成碎片。因着阵法的作用，碎魂不会四处飘荡，更不会散去，而是渐渐融合归一。

本是用来救助那些魂灵受损之人的奇法，却教人变作了刑罚。

魂魄融合之后，便再以外力将其撕碎，待再次融合，又猛地撕碎，周而复始。

而受刑之人，事先被下了咒术，只要魂灵不灭，其身不死。

因此便要遭受着永生永世的散魂之苦，且神智时刻保持清醒，想要以晕厥来作为逃避，亦是不可。

原来那日他们在折花楼所决定的“那个方法”，竟然是释魂之刑不成。

洛青絮幽幽叹了口气，却也有几分不解：“照你这么说，顾白季也理应知道玄龄被关押在何处，为何不直接将人救出，反而要留着他在那受苦。”

“关押之地设了阵法，专门针对与神族。若是神族闯入，重则灰飞烟灭，轻也是一身修为散尽，筋脉具断。无衣门中，也无人能够打败那里的看守及闯过一个个的机关。至于四兽，虽然他们能力足够，可是玄龄被关着，比救出来更好。”

洛青絮凝神想了想，便是恍然。

无衣门之所以存在如此之久，能够悄无声息地储存实力、规模渐大，是因为六洲虽对其上了心，却也只当是民间的一些反抗组织。这类组织，永远也除不完，灭了无衣门，又出现个君子门，周而复始。若是每次出现都拼了性命去除，岂非耗力。因此只要他们尚不足与朝廷对抗，便也就是随意打打。

可若玄龄出逃，情况却大不一样。

玄龄的身份，并着无衣门的宗旨，很容易便叫人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昔日混沌王朝之帝，在六洲中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怎能叫五洲不打起精神，定要费尽心力将其完全诛灭才肯罢休。

因此玄龄被关，虽受苦至极，却也是一个最好的障眼法。

若非当初洛青絮说出玄穹还活着，此次无衣门作乱，欧阳信顾又怎会如此担心，花了大手笔，令得全洲动荡。抓到的无衣门人，不过寥寥数几。

而无衣门此次覆灭关远军，也叫洛青絮疑惑。

无衣门行事向来低调，即便偶尔与朝廷起了冲突，也是少部分人，二者间有胜有败，多是无衣门败得多，为的就是不引起注意。叫朝廷多费心力去抓抓山贼流寇，或是别的反抗分子。

这次却大张旗鼓的灭了六洲闻名的关远军，除了挑衅之外，似乎还有几分展示自己力量的味道。

便是因此，六洲警戒，除却鲲鹏洲之外，其余五洲也逐渐开始了筛查无衣门之举，只是收效甚微。

“还有一件事。”慕钧道，“虽然你没问我，可我怕不告诉你，你会生气。”

“什么事？”洛青絮问道。

慕钧低下了眼，不敢与之对视，也怕出卖了眸中慌乱的情绪。

即便他如此开口，心中却仍旧犹豫不已，不知应不应该说。

虽然那句话出了口，若是不说，只会惹得洛青絮更加生气，可话头堵在喉咙口，让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悄悄抬眼看看洛青絮，发现面前的人正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去，终是咬牙闭眼，豁出去一般说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