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这许多?”
雩晓冷哼一声:“敌我不分。”
洛青絮面上露出一个和解的笑容:“不过随意问问,你何苦又生气。只是帝父不会相信我。”
欧阳信顾对傅展的信任,甚至远远超过了对欧阳策恒。她就这么去说,非但欧阳信顾不会相信,自己反而还会被潇亦染倒打一耙。
潇亦染行此招,多半也是为了来日估计找个时机撞破自己并未怀孕的事实,扣上个“假孕争宠”的帽子。
这个帽子虽说牵强了些,可自己未怀有身孕是事实,再加上与雩晓日夜相对,时常说笑,潇亦染全然可以说她是被雩晓的挑唆了。
这一下子,便能除去欧阳策恒身边仅有的两个女人。
只能说嫉妒之心实在可怕。
眼珠轻轻一转,洛青絮唇边带起了自己也没察觉的弧度。
雩晓见她这样,便知其已然有了对策,也轻松许多:“只可惜咱们傅御医,还真当得了佳人青睐,却不想只是一枚用过即抛的棋子。”
洛青絮笑而不语,二人复又谈笑了一番,门外传来霓裳的声音:
“夫人,妖帝与妖后派了人过来。”
洛青絮与雩晓相视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
只怕是洛青絮有孕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乐胥宫,入了欧阳信顾夫妻耳里。便也不动声色,开门迎接。
来人不过是道喜,奉上了妖帝与妖后赏赐的一干物什。
因是嫡长孙,妖帝二人分外欣喜,连带着整个酩酊殿上下都得了赏。紧接着便是欧阳策亭三兄弟分别携着女眷到访。洛青絮与雩晓少不得在花厅接待,一番谈笑下来,不知不觉天色也晚了。
欧阳策恒当夜并未归来,洛青絮独自躺在宽阔冰冷的床上,睁眼望着地面上的砖石,数了整整一夜,也没能数清到底有几块。
第二日午间,欧阳策恒倒是回来了,神情与往常无异。
用过午膳,洛青絮摒退左右,执了欧阳策恒的手。察觉到那双手下意识地往回一收,却极快地反应过来止住动作,只是轻轻地往后扯了一扯。
这一扯,连洛青絮的心脾也跟着扯动,痛得她想哭出来。
“我若说我没有怀孕,你信不信。”欧阳策恒刻意避过了她发红的双眼,只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傅御医还会误诊不成,好好养着身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才是要紧。”一样温柔的语气,一样满怀情意的声音。若不是提及“孩子”二字时那一闪即逝的冰冷与僵硬的手,洛青絮几乎就要信以为真。
“也就是说,你相信的是傅展,而不是我,对不对。”强忍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洛青絮死死地盯着欧阳策恒的脸,生怕错过他的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
欧阳策恒看着那桃花泉中淌下来的数股清泉,虽然是心疼不已,却也不得不硬了心肠:
“事已至此,说什么信不信的,还有什么用。”
“施南你是信的吧?”
“什么?”
“我听幼云说过,他也懂些医术。”说罢还不等欧阳策恒有所反应,便高声道:
“施南,进来。”
施南推门而入,见他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对,也不敢多问。
“施南,替你主子看看,这个孩子是否健康。”洛青絮来不及拭去面上的泪痕,便露出了手腕。施南不解,抬头望了一眼欧阳策恒。
“看他做什么?我没资格命令你不成?”
“施南不敢。”施南连忙行礼,方上前来给洛青絮搭脉。
搭了半晌,施南的面色变得越发古怪,疑惑中有几分不肯定,手指微动,稍稍移动位置以确定心中疑惑。足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才拿开手,道:
“夫人并未怀有身孕,不过是吃了些不洁的物什。”
欧阳策恒当即反应过来,一掌将老楠木的桌子排得粉碎。
“你拿这死物发什么脾气。”洛青絮冷道,心中一委屈,眼圈又红了几分。
欧阳策恒这时才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连忙去抱住洛青絮,却让她推开,值得死皮赖脸地硬凑上去。
洛青絮力气不及他大,便也不挣扎,泪水流个不停。
欧阳策恒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连忙好生哄着:“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你,你打我好不好?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洛青絮闻言笑出声:“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那我重重地弹。”见人笑了,欧阳策恒略微松了口气,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抱歉是我不好,我也不知怎么总之是我的错。”
“打平了。”洛青絮一面用帕子擦拭着脸庞,一面笑道。
欧阳策恒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好低下了头来看。
“我瞒了你两次,你瞒我一次,不信任我一次,刚好打平。”洛青絮掰手指头数着,一抬头,像个年纪尚幼的孩子。
欧阳策恒想起沈皎那事之后二人间的对话,不由一笑:“夫人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帝父不一定会相信咱们。”
洛青絮正要开口,忽然瞥见了一旁跪着的施南,便趴在欧阳策恒耳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及自己的对策说了个一清二楚。
欧阳策恒双眸似乎要喷出烈火一般,若不是洛青絮还在怀中坐着,只怕便要如同方才一般,再打碎几样物什。
“施南,你去你去向帝父请求,阿絮的胎,由傅御医照顾。”
施南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道主子您还记得这里有个人在啊。
口上却老老实实地道诺,自去不提。
妖帝果然允准了,而近日偏逢着妖后身子不适,傅展自然是要用心照顾着,再加上潇亦染的胎也一向是傅展伺候。因此别的事也顾不了多少,便也有几日没去给云苏看脉。
这日,洛青絮与雩晓一同去向妖后请安。因着洛青絮有孕,妖后心情大好,便也破格让雩晓前来请安。
殊不知,这一举反倒让几个公中的通房起了别的心思。耳旁风吹了一股又一股,要让这兄弟几个为之求个恩典,让她们也能尽孝于膝前。
妖后让雩晓前来请安,是因为雩晓乃是欧阳策恒明媒所娶的妾室,虽在洛青絮面前是奴,可在真正奴仆面前却是主子,岂是区区几个通房可比。未至其位,便求其权,乃是大忌,叫妖后气得不轻,原本有几分起色的身子又缠绵于病榻。妖帝因此重重斥责了三位公子,并要将一众通房乱棍打死,全凭着洛青絮与潇亦染一同求情,才保住了性命。只被打发去了东明殿,无诏不得擅离。
“那个叫黛柔的,平日里安安静静不像是能起风浪的。却没想到的确有些本事,我那逝去的王兄,倒真费了一番心思。”雩晓坐在轿辇上,冷笑连连。不由得让洛青絮响起,当日雩晓知道封梁的死讯时,笑得那样开心。自她认识雩晓以来,便没见过她如此开怀地笑过,那笑容险些将洛青絮感染,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之事。
“只是,她有心投诚,你又如何看待?”
“这些事我向来不懂,若雩晓不觉得麻烦的话,便有劳你帮忙周全了。”洛青絮笑道。
雩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多时,便到了云夷殿。妖后精神好了些许,有两名御医在一旁请着脉。
洛青絮与雩晓行礼过后,不由得好奇:“向来是傅御医照顾着母亲身子的,怎么今日换了何御医与常御医。”
“回夫人的话,本应是傅掌医前来,可方才傅掌医去替夫人请脉,迟迟未归,臣等生怕耽搁了时辰,有损妖后玉体,故而冒昧前来。”
洛青絮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跪下:“早前我命人前去御医阁,请傅御医晚些再来请脉,也不知是不是那个丫头偷懒了未能及时告知。傅御医此刻多半还在酩酊殿中候着,请母亲恕罪。”一面道,一面唤霓裳,“还不把傅御医请过来,还有那个不懂事的丫头,一并带过来请母亲处置。”
“罢了。”妖后笑道。宁姑姑便上前来扶起洛青絮,将人送到了位置上坐着。
“本后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何况这些天也好了不少,没什么大碍了。何、常二位御医也是医术高明,不妨事的。丫头们到底年轻,犯些错误也实属正常,让大丫头训诫便是了。你有何苦为了这些小事而生气。”妖后笑着宽慰道,洛青絮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本后瞧你气色不错,身子可还好?”
“傅御医医术高明,由他诊治,哪会不好?”
“妾身瞧着可是太好了呢,竟让夫人一点子不适也没察觉。没成想倒让夫人多了心,日日怀疑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有了身孕,很是惶恐呢。”雩晓笑道,洛青絮急忙看了一眼雩晓,示意她不可胡言。
“儿臣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以前曾听家母提起,当初怀着兄长时,百般不适,浑身酸疼没精打采也就罢了,头晕呕吐更是常有的事,且听阿恒说,母亲当初怀有女溪时,也是休息不好,日渐消瘦。反倒是儿臣一日比一日丰腴,有些揣揣不安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