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圣遗音

有时候逸乾也在想，六族分治，与一族统领，到底孰优孰劣。甚至对于推翻混沌王朝的那一场大战是否正义，逸乾也持保留态度。

当时反军领导者，魔族给混沌王朝安的罪名，根本无迹可寻。

逸乾翻查了不少史书，才发现，黄龙去后、四兽隐居开始，混沌王朝的斑斑劣迹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到底是混沌王朝不得人心，还是有人趁着五兽的销声匿迹而起了不臣之心，逸乾不得而知，却也反感，反感五洲对玄龄的行为。

假设玄龄真是那等罪恶滔天之人，五洲将其关押，受千万年的苦，逸乾倒不觉得什么。

可他们偏偏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收入囊中，而将一个哪怕是罪人折磨至今，逸乾不敢苟同。

好比今日，封梁父子眼高于顶，做盟友的不但不动之以理，反倒言语相激，将如此多的人推上了死路，真叫逸乾既厌恶又愤怒。

若不是无衣门行事极端，所作所为皆是罪恶滔天，他只怕就要带着徂徕洲降于无衣门门下了。

只是洛青絮他还需得找个时间与之好好谈谈。

想着，逸乾凝了神，正打算专心入定，忽听有人敲响了窗柩，便起身去开窗。

窗叶刚开了一半，便有一人钻了进来。

“你说你怎么藏这来了，叫我好找。”来人坐于桌前，也不客气，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解渴。

“你怎么来了？”逸乾也不在乎他这样牛饮，是否浪费了这上好的的临江玉津，笑问道。

“找你啊。”虞安笑道，“之前高君不是说见过洛青絮弹奏的那琴，似乎是大圣遗音，你便来了兴趣托我去查么。这一查还真查出了名堂，”说到此处，虞安故意顿了顿，卖着关子。逸乾却不吃这套，反问：

“你是偷偷潜进来的不成。”

“哪敢啊。”虞安一拍大腿，“我是递上了名帖，说了目的，恭恭敬敬地拿到了叶楼主的许可。只是怕别的人发现，所以进来后行事鬼祟了些。对了，我进来的时候，瞥见她们正在处理尸首，还不少，又是谁惹了祸了？”

“封梁君父子。”逸乾眸光一沉，虞安心中一惊，连忙笑道：

“我查出，当日大圣遗音是让欧阳策恒给买走了，为此还与誉侯爷独子，胡阳起了争执，大打出手。”虞安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位洛少主，还与莫家班同住同行了一段时间。”

“你是说，洛青絮早就认识顾白季。”逸乾问道。

虞安虽不知他为何有此问，却也是点了点头。

“顾白季是玄穹。”看出虞安不解，逸乾解释道。

虞安却被吓得咂舌：“乖乖，还以为我给你带来的小心够震撼，没曾想你比我还厉害些。这兄妹两计划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洛青絮一早便知自己是玄霜？”逸乾有几分没把握。

“如若不然，莫家班凭何收留洛少主多日，那是冲着顾白季的面子。而洛青絮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为什么就这么安心待着。她那时可已经嫁人了，偷偷跑出来本就令人起疑。要知道，对玄穹来说，让一个人忆起前世，简直轻而易举。”说到此处，虞安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唇边挂上一抹玩味的笑容，“也不知这位洛少主，与哪个哥哥关系更亲厚些。”

“洛淮苍？”

虞安点点头：“前些日子，我见到他了。”

“不可能，洛淮苍于一万七千年前便殁了。”逸乾难以置信，不由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玄穹还在数千万年前便死了呢。”虞安很是满意逸乾的反应，认识这么多年，自己每每告诉他什么消息，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模样。终于一次有了这样的反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失控也只是一瞬，很快逸乾便冷静下来：“他在做什么。”

虞安摇了摇头：“只是见了一面，只够确定他的身份，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逸乾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不安：“这事，不能瞒着空沉君。”

“明白。”虞安挑了挑眉，又从窗口跃了出去。

出了屋子，虞安足下生力，跃到屋顶房檐之上，口中默念咒语，屋顶黛瓦之上，竟又多了一层楼。

走到一房间门口，虞安瞧了瞧门，听得一声“进。”才敢入内。

“姑姑喝药呢？”虞安行了一礼，便坐在了叶酒棠对面。

叶酒棠将碗中漆黑的药汁一饮而尽，给了旁边候着的月辰，方开口道：

“什么事。”

虞安递上一个匣子：“这是我爹叫我送来的。”一边说，看了一眼墙边立着的柜子，又问，“姑姑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封梁虽该死，可姑姑向来不会殃及家人到如此地步。”

叶酒棠拿了一盏清茶漱口，每每喝了药之后，嘴里的苦味就挥之不去，非要以孚冥山上的泉水漱过了口，才勉强好些：

“是少主吩咐的。”

虞安恍然：“难怪呢，我说溯华好端端的把琅颜湘引过来干嘛，原来为的这一出。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叶酒棠放下杯盏，由日辰推着，出了门，向最里面的一间屋子而去。

屋中装饰淡雅，一股子沉香的味道若隐若现。雕四时花样的沉香木床上躺着一人，脸色苍白，双颊微微内凹，敞开的胸口上包扎这层层纱布。

叶酒棠打开虞安方才给的盒子，从中拿出一直淡黄色的花来，置于那人胸口。中指轻轻按在花茎上，阖上双眼，轻轻念着咒语。

指尖亮起一抹光晕，渐渐扩散开来，包围了整枝花。由惹人爱的花瓣，至深绿色的花茎。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光晕莫入那人胸口，叶酒棠方睁开眼，收回了手。

一旁候着的月辰立即捧上了帕子，叶酒棠擦了擦指尖，十分厌弃：

“扔了吧。”

虞安手臂交叉在胸前，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颇为不解“到底想不明白，少主为何要救他。”

“少主怎么吩咐，你照做便是，问那么多干嘛。”叶酒棠道，吩咐了纤语好生照顾着这人，一刻也不想呆似的，离了房间。

“我这不是心疼姑姑吗。”虞安腆着一张笑脸，“若不是为了救那个家伙，姑姑何至于虚弱成这个样子，一日三餐地喝着药汤。”

叶酒棠看了他一眼：“你父亲办事稳重，怎会生出你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儿子。”

“姑姑不就喜欢我油嘴滑舌嘛？不然二哥性子那般稳重，姑姑见着他总是沉着一张脸。”

“桓儿老实，可就是太过老实，行事不知变通，反受其害。你怎不去向鹳儿学学。”

虞安一撇嘴：“四弟天生聪颖，又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血脉，我哪能比得过。”

叶酒棠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我弟弟也未继承父亲血脉，一样的比我能干，你怎不学学他？”

“小伯哪里是我比得上的。”虞安笑道，蹲在叶酒棠身边给她捶着腿，“侄儿不上进，叫姑姑操心了。”

看着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叶酒棠也没法，只好问道：“你照少主吩咐的说了？”

“说了。”虞安点头，“果然如同少主猜测的那样，逸乾果然算出了小姐的身份，叫我留心洛淮苍的事，并让洛空沉知道他还活着。”

叶酒棠点点头，又道：“前辈可还在乐胥宫？”

“没，小姐离开当天，他便走了，现在多半在家里跟我爹下棋呢。”

“既如此，你去吧，我也该去找欧阳策恒了。”

虞安道诺，翻上了屋顶，御风而去。

叶酒棠则去了欧阳策恒的房间。

此时欧阳策恒正担心着洛青絮的情况，又碍于折花楼的规矩而不便去看望，见叶酒棠来，不由得一笑：“我正打算去找你。”

“什么事。”叶酒棠问道。

“想请你通融一下，让阿絮搬来与我同住。”

“男女有别。”

“可阿絮是我的妻子。”欧阳策恒不解。

“折花楼，只住了贯陌洲少主，从未见什么鲲鹏洲少主夫人。”叶酒棠道，声音虽柔和，却不容商量。

欧阳策恒无奈，也只得笑道：“那不知叶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只是好奇，你竟到了现在也没提退琴的事。”叶酒棠垂着眼，“毕竟一张弹不响的琴，你欧阳少主也不会忍气吞声。”

“琴音悦耳，何来无声一说？”欧阳策恒好奇道。叶酒棠却仿若惊着了一般，双眼睁大了几许。

“你竟弹得响么？”

“我未试过，只是阿絮常弹。”欧阳策恒道，见叶酒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问：“琴有问题？”

叶酒棠摇了摇头，缓缓道：“这琴，原本是玄霜之物。自她死后，再无人可弹响。”

欧阳策恒浑身一震，继而说服自己一般：“不可能，我与阿絮是一同长大的。”

叶酒棠听见他语气中的不自信，道：“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你若怀疑，不妨去问问逸乾。”说罢让日辰推着她离去，徒留欧阳策恒一人在屋内。

欧阳策恒犹豫半晌，终究起身，去敲响了逸乾的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