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宴似鸿门

“云塞洲派她们来，为的就是这个。她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又何必生气。除了四弟之外，二弟三弟都已经收了通房，便应该明白。”

“他们两个不争气。”欧阳策恒冷笑道：“殿中还有一个云塞洲来的，是吧。”

“叫黛柔。”洛青絮明白欧阳策恒动了心思，笑道：“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也老实听话，不像是那等子狐媚的，算了吧。”

欧阳策恒“嗯”了一声，道：“那你叫霓裳好好教教她，别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几日后，妖帝并着欧阳策恒夫妻二人便启了程，因着事关重大，不好张扬，洛青絮便只带了幼云和霓裳二人。

这次五族聚首，为防止蓬莱洲起疑，特地寻了个由头。

便是折花楼楼主叶酒棠宴请六洲帝王，宴请的时日便是四月十五。而除蓬莱洲外，其他五洲心中知道真正见面的时间，故而提前陆续而往。

妖族是于四月初八那日，到达的折花楼。

男女有别，折花楼故而分作了东西二楼，男子居于西楼，女子居于东楼。登时只有徂徕洲仙帝未到，洛青絮在月辰的指引下进了房间休息，才刚安顿好，门便被敲响。

敲门声近乎于闷响，可见这屋子隔音效果的确上佳。

霓裳前去开了门，只见一个三十上下，打扮地端庄沉静的妇女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娘娘在绯烟堂设宴，特命秋澜来请洛少主。”

秋澜乃是云塞洲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此次五族共聚，各洲皆只有帝王及少主前来，至多带几个随身伺候的护卫内臣。唯有云塞洲，队伍浩浩荡荡。

皇帝带了皇后及几个宠妃，又有不少皇子帝姬随驾，这每一个人，身边都跟了不少宫婢内臣，又兼顾侍卫成群，几乎便占了折花楼一半的地界。

此举叫其他四洲帝王甚是不满，却也不过四下埋怨几番。

如今皇后亲自派人来请，洛青絮总不好拒绝。只好忍住一路的舟车劳顿，去了绯烟堂。

绯烟堂位于折花楼五层，宽阔明亮，富丽堂皇。

洛青絮进去，见两旁壁上悬挂了不少南江子的画作。南江子乃是六洲之中数一数二的画师，千金难求其一画。即便是酩酊殿中，也不过一二之数。而绯烟堂中，粗略看去，便有七八。

此时堂中已摆好了宴席，皇后坐于正中，其余妃嫔皇子帝姬分坐两侧，见洛青絮前来，原本还相互说笑的众人纷纷止了话头，丝竹之乐也停了下来。

论身份，皇后乃是帝王之后，而洛青絮是帝王之女，虽是未来的承大典者，终究要比皇后低了一头。

因此洛青絮走上前，恭恭谨谨地行了一礼。

皇后端庄典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气度，此时面上带着合适的笑容，眸中亦是和善的暖意，道：

“洛少主不必多礼，不过是本宫兴致所起，难得洛少主也肯给这个面子。”

洛青絮笑道：“六族向来交好，前几日阿恒也纳了雩晓长公主为妾。皇后是长公主之嫂，便也是青絮之嫂，大家本是一家人，何来给不给面子一说。”

皇后含笑点了点头，洛青絮这才去右首的位置落了座。

六洲规矩，向来是以右为尊，洛青絮的位置，在绯烟堂中，乃是仅次于皇后的尊贵。

坐她对面，即是左首位的一女子掩唇而笑：“早听传闻，说妖族的少主夫人是何等的相貌精致、恍若天人。如今看来倒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洛青絮饮了一口面前的梅霜酒，浅浅笑道：“贵妃国色天香，青絮不敢攀比。”

韵贵妃满意地“嗯”了一身，眼梢眉间，带着几分慵懒与妩媚。

“贵妃娘娘自然是明艳动人的，否则也不会年逾三十，依旧这么得皇上的宠爱。”一穿着湖蓝色绣银钱百合花样的女子笑道，一双媚眼如丝，正值青春年少。

韵贵妃似乎被踩着痛处一般，桃杏双眸一瞪，洒出几许令人畏惧的威严，正要说话，蓝裙女子下首的人便先笑着开了口：

“婉仪妹妹这话失宜了，先不说皇后娘娘与圣上是如何的伉俪情深，便是洛少主，与欧阳少主也是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那婉仪才知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脸色一变，连忙斟了杯酒，笑道：

“洛少主清丽动人，与欧阳少主之间的情意，更是叫嫔妾等艳羡不已。方才言语有失，实属无意之举，还请洛少主见谅。”

洛青絮正欲起身共饮，坐她身旁穿着软烟罗衣衫的女子又笑吟吟地开了口：“瑛婉仪也不必急着赔罪，鬼族不比咱们云塞洲。洛少主的年纪，也不过方方及笄，哪里论道人老珠黄了。”这女子说着，看了韵贵妃一眼，意有所指。

“是啊。”方才替韵贵妃说话的槿贵嫔再度开口，笑道，“撇去洛少主不谈，年岁最大的，也不是嫔妾。即便称之人老珠黄，也是万万轮不到嫔妾的。”

皇后面上仍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幼云却皱了皱眉，身为一帝之后，竟然如此无能，连地位低下的妾侍也管不好，任她们出言不逊，话也不说。一时心中愤愤不平，便想要出声教训。

洛青絮却恍若无意地望了她一眼，幼云明白这是叫她莫要轻举妄动，便只好按捺住性子。

洛青絮仍旧起身饮了一杯酒，温热的酒露顺着喉头往下，让人无端端生出几分暖意，便笑道：

“原来皇后年岁竟然为长不成？青絮眼拙，方才一见，还当皇后不过二八年华。可见人的相貌，并不完全凭着年岁影响。更多是心境不同，心境好了，面上自然免去了风霜的侵蚀。相反”洛青絮顿了顿，唇边笑意愈发明显，“心中险恶，整日里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即便才至豆蔻，面上看着，也如同七八十的老妪。”

“洛少主这是什么意思。”韵贵妃冷笑道。

洛青絮却不理她，只向皇后道：“雩晓长公主气质典雅，端庄大方，浑身上下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也是皇后这位嫂子教的好。若换了别家女儿，只怕就会眼高于顶，做出以下犯上之事。要知道，在鲲鹏洲，向来憎恨此人，若敢犯下此事”洛青絮说到此处，便住了口。

婉仪听得认真，忽见洛青絮住了口，忍不住便追问道：“犯下此事应当如何？”

“旁的地奴婢不知，若是在乐胥宫中，胆敢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者，砍去四肢，挖出双眼，仍在花圃之中做花肥。”霓裳笑道，俯身为洛青絮斟了杯酒。听得堂中众人冷生生地打了个颤。

韵贵妃见霓裳那模样，并不像是在说谎，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若是宫中人，她一早便训斥出声，敢这么与她说话的，多半没什么好下场。可偏偏对面这人，身份尊贵不亚于她，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妖鬼二族发了脾气，尽管她再得皇帝宠爱，多半也没个好下场。

因此只得忍了。

她忍了，可她所诞下的惠宁公主却忍不了。

惠宁公主自小便极受皇帝喜爱，在宫中几乎被宠上了天，连许多妃嫔也不敢轻易招惹。如今见自己母妃受了这样的委屈，哪里还能忍得住，不免拍桌而起，怒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与我母妃说话，不想活了不成！”韵贵妃大惊，连忙拽了一把惠宁公主，皇后更是喝道：“惠宁不得无礼，这位是鬼族的洛少主。”

“少主又如何，我母妃乃是父皇的的妃子。帝王之妃，地位还不如一个小小少主不成？”惠宁斜了一眼，冷笑连连。

“鬼族男子向来不娶妾，而妖族的妾侍，不过是地位卑贱的下人。在嫡子嫡女面前，也是抬不得头的。更遑论庶出之女。”

“大胆！”惠宁怒不可遏，扬声道，“来人，拿下。”

“放肆！”皇后一拍身前案几，原本听令冲了进来的一干侍卫不由被唬得愣在原地。随即连忙跪下喊罪，兵戈之声乒乓响起，霓裳幼云一人拦在洛青絮身前，另一人直接跳了出来拔出薄剑，直指韵贵妃。

韵贵妃让这剑气逼得花容失色，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不意撞上来不及反应的宫婢，也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裙角，一群人摔做一团。

惠宁公主哪里料到这一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本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平日在宫中，对她皆是捧着护着的，即便偶尔有宫人犯事受了罚，也是在一定的距离看着，听着一人哭嚎。自己冷眼旁观，周围尽是护着自己的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不只是她，一众妃嫔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忙起身后退，几个年幼的公主皇子被吓得大哭出声，扑在自己母妃怀中，声音一个比一个嘹亮。唯有皇后还未失仪，冷静了半晌，声音也微微发颤：

“都给本宫退下。”侍卫们听了，看了一眼持剑的幼云，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皇后见了，这才对洛青絮笑道：“公主年幼，尚不懂事。还请洛少主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