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其余三脉先不论,仅仅是凤凰这一脉,在六洲之中的影响,就是难以估量的。
六洲之中,敢与莫家班作对的寥寥无几。若是其他三脉一并出现,定然能云集而响应。到那时,混沌王朝重建,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青絮无意识地翻着手中的书页,心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无衣门。
无衣门向来崇尚一国以治之,和顾白季之间,会否有什么联系。
半妖之事应当是无衣门的手笔,当初洛青絮才在顾白季面前表明了自己定要抓紧此事不可,结果没过了多久,半妖便自己暴露,遭受六洲扫荡。
这当真是巧合不成?
顾白季与无衣门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洛青絮越想着越觉得害怕,连忙闭上了眼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书页被她的手紧紧握着,揉成一片,仿佛是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力的手死死捏着,疼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弄清楚。
洛青絮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只是顾白季若是不想,她费尽了心思都不可能找到。
那么唯一能够解惑的,便只有慕钧了。
洛青絮深深叹出一口气,若没必要,她当真不愿与慕钧再有牵扯。
陷入苦思中的她却不知,斜上方横梁之上,坐着一人,那人面无表情,一双眼深似黑潭,视线落在洛青絮身上,却是别样的柔和。
见着她苦恼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便离开了内室,转而去了库房之中。
大圣遗音,被一黑檀木黑子装着,放在不起眼处。
那人走上前去,开口道:“还是不肯与我见面么。”
回应他的是一屋子的寂静,盒子安然躺在那处,似乎向来没有生命一般。
“我此来不为别的,只想请你帮一个忙。”
一道白光闪过,屋中又多了一名男子,身着白色长衫,冷笑道:“我帮你,谁来帮我。”
“霜儿性子倔强,你不是不知道。”顾白季道。
慕钧冷冷看着他:“若不是主子性子倔强,你和玄龄又如何能苟活至今。”
似被戳中了痛处,顾白季眸光闪烁,紧紧握着手中的扇柄,好半晌才开口道:“你若要怪我,也无可厚非。只是此事,只有你能帮我。”
“四兽传人本领皆在我之上,又何须求我。”慕钧道。
“他们有自己的事,而且”顾白季顿了顿,道,“我不想霜儿过多的接触到他们,一旦接触,便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件事。”
慕钧沉默了会儿,冷哼一声:“怪不得主子不喜欢你,声音冷冰冰的,叫人听着不舒服。”
顾白季不答,开口道:“那山洞设了结界,针对神族,我进不去。”
“山洞中不过是玄龄的一道神识,你去了也救不出来。”
“我只是有话要对父神说。”
慕钧打量他半晌,冷笑连连:“你和他们也不过一路货色。”说罢消失了身形,回到琴中。
顾白季摇了摇头,自又往外而去。
一路缓缓而行,也不怕被人撞见。
实际上,也没人能发现他。
顾白季走到山洞前,那几个护卫见了他,却是毕恭毕敬,行了一大礼之后,便去推开了石壁,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顺着阴冷的路径走了进去,顾白季到了潭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慕钧只是忠心于霜儿,只怕除了霜儿,没人能从他口中套出黄龙内丹的消息。”
“一开始便是如此。”玄龄苍老的声音传来,“当初若不是霜儿生了气,他又怎么肯护我离开。即便如此,得知霜儿出事之后,他不也是立即离开。”
玄龄话语中的意思,顾白季自然明白。
只是洛青絮这一世难得安稳,若非必要,顾白季实在是不想扰了她的安宁。
“穹儿。”玄龄的声音低沉了些许,自有一股威严在里面,叫人心生敬畏。
“其实不需黄龙血脉,也能完成大业。无衣门如今仍然收敛着做事,若叫他们放手去干,不需多少时日,定会民怨沸腾,内乱频起。那时再趁机起事,也未尝不可。”顾白季低下了头。
“你整日里在六洲境内晃荡,那首歌谣,应当比我熟悉。”
天地开,混沌起,万千儿郎苦做祭。青砖黛瓦垒白骨,酒池肉林冤魂泣。生女肩压劳苦役,生女难听欢笑语。不如悬梁投河去,投河去、投河去,河满尸骨无处溺。
顾白季缓缓吟唱,经过这么些年,各族正以着各种各样的方式叫人对昔年的混沌王朝憎恶不已。若他以神的身份挑起战争,势必会引起各洲想起对混沌王朝的恐惧,从而一致对外,阻止他的成功。
相反,若他成了黄龙一脉的传人,带领其他四兽一统六洲,于情于理,都更能让众人所接受。
“儿臣明白。”顾白季道,“还请父神再给孩儿些许时间。”
玄龄叹息一声,颇为不忍:“这些年来,却也苦了你了。只是要成大事,少不得再委屈霜儿委不委屈的,也不一定。你我不是霜儿,又怎知她心中所想。”
“是。”顾白季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乐胥宫中的防备严密不少,顾白季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宫中信步走着。
逛来逛去,最终还是到了酩酊殿,正欲进去,莫商却传来了信鸟。
莫家班今年的演出,已然有了下落,他该回去了。
将信纸付之一炬,顾白季仍然进了殿中。
欧阳策恒已然回来,握着洛青絮的手,絮絮说着情话,逗得洛青絮含羞带俏地推了他一把。想了想,便唤出了信鸟,叫它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传着讯息。后又去了库房,丢了一捧火蛇入库房内,顷刻间,大火凛凛,几乎要将整间库房吞噬。
早有丫头发现,大呼出声。
酩酊殿内外忙着打水救火。
顾白季冷眼看着这几乎要席卷了天地的火焰,一如当年缠绕在华清宫中的烈焰。
只是当年的焰火更加炫目,更加炙热,今日的与其相比,反倒逊色许多。
不多时,欧阳策恒与洛青絮也被惊动,远远站在屋檐底下看着。内臣护卫们在火海中来回穿梭,尽己所能的抢救出些许物什。
待大火散去,热浪犹在,夹杂着焦木的灰烬与刺鼻的气味,扑在人的发梢衣间。
幸得发现得早,库房虽被烧得个干干净净,可里面的东西大半都被抢了出来。
其中便包括装有大圣遗音的琴盒。
底下人也是知道这东西的珍贵性,便双手捧到了洛青絮与欧阳策恒的面前。
洛青絮笑道:“本来想着现在库房里放上一两日,没成想就走水了,看来还是要放在自己房中才安全。”
欧阳策恒也没多疑,只是觉得这火来得突然,便让施南去查。
顾白季站在一旁,将来若真是迫不得已要让霜儿想起前世,那么霜儿忆起过往之后,头一个阻碍便是欧阳策恒。
冲着多日的夫妻情分,玄霜定然狠不下心与他为敌。
欧阳策恒,必定留不得。
心中想着,杀意已起。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欧阳策恒纳妾那晚的事,他隐藏得也是极好,如今日一般。却偏生被洛青絮察觉,还叫她受了伤。
如今贸然行动,即便洛青絮当时没能察觉,事后也能迅速反应过来,岂不将他恨之入骨。
因此顾白季还是弃了这个想法。
要杀欧阳策恒,有的是机会,何须急于一时。
再者说了,那人来了,欧阳策恒的日子,多半也不好过。
最后再深深地望了洛青絮一眼,御风离开。
心中莫名一动,洛青絮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夜空中除了繁星点点,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
仔细看,却又什么也看不见,只当自己多心,便也没怎么在意。
库房的火被扑灭之后,洛青絮与欧阳策恒便回了屋。
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欧阳策恒去上朝,洛青絮自然去给妖后请安。
从云夷殿出来,一路上话并不多,幼云还以为她心情不好,便笑道:
“夫人是为柏歌的事难过不成?”
“嗯?”洛青絮一时不解,好好地幼云怎么提起了柏歌。
“夫人也别太伤心了,是柏歌自己不争气。明明知道咱们这里等级森严,还以下犯上惹少主生气。其实少主决定罚柏歌之前,也烦了好久。而且”幼云黑黝黝的眼珠子四下一转,神秘地凑在洛青絮耳朵旁边悄声道:“柏歌是无衣门的人,夫人不必为这等子东西忧心。”
洛青絮心中一惊,一把抓住幼云的手:“你说什么?”
幼云被唬得不轻,手被捏得生疼,忙道:“夫人你别急。”说罢看了一眼一旁的柏芜等人,“少主不让别人知道的,就连施南也是悄悄告诉我的,一会儿回了酩酊殿,我再细细跟您说。”
洛青絮点点头,牵着她快步回了酩酊殿。
柏芜等人不知所以,险些没能跟上。
回到酩酊殿,将门一关,把幼云按坐在凳子上,冷声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