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儿他,现在也不知在哪,或许是云塞洲吧。霜儿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不知道啊。”老贼笑道。
“那您想他们么?”洛青絮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寥寥数次的相处,都叫她觉得舒服自在,因此也就没了那么多的束缚。
“你想你的父母吗?”老贼不答反问。
“哪有当女儿的会不想父母。”洛青絮笑道,“只是能不能想罢了。”
“顾小子不许你想?还是恒小子?”
洛青絮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老贼说的是欧阳信顾与欧阳策恒父子两,不由得失笑:“也没有什么许不许的,只是已然嫁做人妇,哪里还有许多心思想家。”
“你还这样的小,也难为你父母舍得。”
洛青絮隐隐觉得这话有些什么不对劲,细想却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便也不去管。正要开口,忽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还夹杂着说话谈论的声响,不由得大惊。
若此时出去,定会撞上来人,可这里面又每个躲的地方。若是隐去身形,万一来人如同欧阳策恒那般修为,轻易便察觉她的存在,岂不是更加麻烦。
“别慌,你下来。”老贼的声音传来,洛青絮虽觉得不妥,一时也没更好的办法,脚步声越来越近,再耽搁几分,不等进来,便先嗅到了她的气味。
一时顾不得那么多,洛青絮纵身一跃,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往下坠。下意识地向抓住两旁的物什,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抓不着。
越往下,越是漆黑,越是寒冷。漆黑到连洛青絮也什么都看不见。
像是掉进一个无底洞一般,洛青絮渐渐有几分害怕起来,相比粉身碎骨,她更害怕这种无边无际的掉落。这种不知归途、不知结局地漫长掉落。
忽的被什么包围住,将风声寒冷尽数挡去。
她被围在光中,除了白晃晃的光,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却是传来了清晰可辨的说话声。
“恒小子,你怎么会想到来看我这个老人家。”
“不过奉了父亲的命,来看看你想通没有。”欧阳策恒的声音传来,洛青絮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想通?我在这呆了这么许久,有什么是想不通的。”
“这么说,你是愿意说出那东西在哪。”欧阳策恒问道,有几分不相信。
“什么东西?”老贼茫然,“我的东西,已尽数叫你们拿去,还有什么东西,是在我这的不成?”
“时至今日,你还要装疯卖傻不成。”欧阳策恒冷笑一声,他便知道,这老贼没那么容易妥协。
老贼似乎是真的忘了,沉吟半晌,显得很是苦恼。欧阳策恒也是有耐心,便好好地等着。
半晌,老贼恍然大悟一般:“你说的是内丹。”
“看来你还没糊涂。”欧阳策恒笑道,“东西在哪?”
“你知道,霜儿为何独自一人在城门前么?”
“你以为,她是为了守城?一座空城罢了,有什么好守。”
“她为的,是回去取回内丹。内丹在霜儿身上,你大可以去搜搜她的尸首,定能得到。”
老贼笑出声:“对,对,我忘了,你们为了邀功,为了抢先进入城中。霜儿一死,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叫霜儿送万马所践,血肉入土,哪里还有尸首?那内丹,只怕也随之粉碎,没入黄土。你们求了这么久的东西,是你们自己所毁。”
越说,老贼越觉得开心,到最后大笑出声,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绝望。
洛青絮听得心中直发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是笃定了,我不能拿你怎样。”欧阳策恒笑道,洛青絮却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我在这,不过是一道灵识,你能如何?即便你真的能如何,其他四族的人,会放过你不成?”老贼有恃无恐,虽说的是事实,可叫人听着,偏偏想动手打他一顿。
这个人,自然是洛青絮。
遑论之前对这老贼有多少的好感,这么对欧阳策恒说话,便足够让她心生不满。若不是此刻偏偏不能出去,她哪里会就这么忍着。
“那么我再问你。”欧阳策恒却是毫不在意,这么多年来都没人能从他口中套出内丹的位置,怎么可能仅凭他一两句话就得到答案。他此次前来,为的是另一件事。
“你对阿絮做了什么。”欧阳策恒问。
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洛青絮心下一颤,却更是凝了神仔细去听。
“阿絮是谁?”老贼沉吟道,全然不似曾经与洛青絮说过话。
“上次闯入的那对双生姊妹,被你魇住了的,便是我妻子,洛青絮。”欧阳策恒沉声道。
“哦。”老贼回想起来一般,问道,“她怎么了?”
“你也是有年纪的人,也没必要过多的拐弯抹角。”欧阳策恒笑道,“当然,你若是在此处闲得无聊,想诓骗我与你多谈几句,大可直说,不必使这些手段,也不必叫阿絮平白受牵连。”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不想与你做谈,至于你说的阿絮受牵连,我却实在不知。恒小子,你也没必要打哑谜,直说便是。”老贼说道,无辜至极。洛青絮也不由得好奇,难不成之前青黛螺簪子中藏毒一事,竟然与老贼有关不成。
“昨日阿絮被噩梦魇住了一整个晚上,竟是遭了镜炼之术。而六族中深谙此道的,唯有神族。”
如今乐胥宫中的神,唯有老贼一人。欧阳策恒即便不想怀疑他,也是不可能。
洛青絮却忽然想到了顾白季。
他也是神,又是老贼的儿子,听方才老贼的话,似乎关押他,并非妖族一族的作为。
共有五族,这五族之中,会不会包括了鬼族。
若是包括,为何她从未听说过此事,阴蚀宫中的牢房她也知道。却从没见到过老贼的踪迹,难不成,阴蚀宫中也有一样的禁地,是洛青絮不曾知晓的。
若是不包括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样的说辞,连洛青絮也不信。
这么说来,顾白季对她的恨意,与对欧阳策恒的相差无几。
洛青絮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顾白季的设计。
那些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假象,就像他与欧阳策恒曾是至交好友一样的,假象罢了。
以他的本事,全然可以做到轻易出入乐胥宫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就像那日,他要杀了欧阳策恒,欧阳策恒却半点也没察觉一般。
昨儿的梦,或许是他所为。
甚至是那支青黛螺簪子,也有可能是他动的手脚。
不对,慕钧明明说,簪子中的毒是柏歌所下。
可是慕钧与顾白季认识,他们一早就认识。
他的主子,是他的妹妹。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在自己面前,一直表现得从未见过一般。
是一早便商议好故意如此的么?如若不然,怎会那么恰巧、那么默契。
如果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一切,那么慕钧的话,是否可信。柏歌真的如他所说,是无衣门的人么?
除了慕钧的话,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柏歌就是无衣门人,只是凭着慕钧的话,她便信了,深信不疑。
若慕钧在说谎,柏歌岂非无辜?
还有那丸药,到底是什么。慕钧说得不清不楚,她也蠢笨,竟然就这么相信并吃了下去。
想着拿出了瓷瓶,瓶中统共两枚药丸,她吃了一枚,还有一枚孤零零地躺在瓶中。
倒入手心细细查看,蜜蜡色半透明着,放在鼻尖轻嗅,有两分桂花的香味。
她不擅长岐黄之术,也看不透这是什么,只能等着出去之后,让溪茶好生研究一般。
“我何苦与一个丫头片子过不去。”老贼道,“她又没杀我儿女,又没逼我交出什么内丹。”
“阿絮是鬼帝长女,未来继大典者,又是我夫人。是五族中难得不对你设防的,你还不趁此机会作怪不成?”欧阳策恒笑道,透着几分寒意。
洛青絮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老贼若是再这般敷衍闲扯,以欧阳策恒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笃定此事是我所为,遑论我如何分辨,也是无用。只是一句,你何曾听说过我敢做而不敢为。”
老贼的话,叫欧阳策恒沉默了半晌。
“若不是你,又会是何人。”似乎自言自语一般,欧阳策恒喃喃道,复又笑出声,“原来如此。倒不知是他心急露了马脚,还是你们故意为之。”
“什么意思?”老贼有几分不解。
“你不知么?这乐胥宫中,不知何时潜入了你的人,一直苦苦未寻出。”欧阳策恒道,“他数次伤了我妻子,今次更是用了镜炼之术,若不将他连根拔起,岂非我无能。”说罢转身离开,倒是老贼急了,连忙唤他:
“留下说个清楚,我的谁入了乐胥宫?欧阳策恒!”
老贼喝道,欧阳策恒却不理他,脚步声逐渐远了,任凭老贼喝骂怒吼,置若罔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