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两句实话,便是吃醋了不成。”洛青絮笑道,一面却拿了扇子扇着风。明明这门窗都开得大大的,风也吹得凉爽,可胸口重视觉得闷闷的,即便拿扇子扇了,也不见好了多少。
“你才是妻子,新婚夜只配你有,何况那雩晓虽有几分姿色,却万万比不上我的阿絮。满嘴谎言,可不是吃醋了?”
瞧着欧阳策恒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洛青絮只觉得胸口更闷了些,不想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笑道:“不是说有事要与我商量么,什么事?”
“过几日雩晓便要过门,按规矩,你是应该在场的。”说着察觉到被握着的那只手想要抽回,连忙握紧了,心中一喜,“阿絮,你不愿我娶她是不是,只要你不愿,我便不娶。拼着叫帝父生气也不娶。”
洛青絮的目光落在他的袖口上,那朵由银紫二色的线绣成的祥云,滚了金边。
“谁不愿意了,你好好做你的新郎官才是。”洛青絮笑道,欧阳策恒却沉默了下去。
两人各怀心事,难得的相坐无言。尽管两只手紧紧交握着,却都觉得对方离着自己远得紧,远到,即便拼了命的追赶,也靠近不了半分。
三月初七,乐胥宫内外喜色满满,张灯结彩虽不如洛青絮嫁过来时那般夸张,却也明显比欧阳言清成婚时繁华热闹。
因着不过是纳妾,故而并未宴请朝臣,席上的,除了欧阳策恒兄弟几个,便是云塞洲的使臣。
那十八名舞姬,只有一个去了云夷殿,两个入了酩酊殿,剩下的,欧阳策亭兄弟三个,一个收了五个,却也不过是做个丫鬟。这等子身份的,他们自然瞧不上眼,能收入宫中,也只是给云塞洲一个面子罢了。
这婚宴,设在酩酊殿内。纳妾之宴,妖帝与妖后自然不会出席,只是瞧着云塞洲的面子,一人派了个宫婢内臣前来做个代表,总的,却还是要洛青絮做主。
人也不杂,洛青絮大致也忙不到什么地方去,大多的事都叫柏芜霓裳等去做,她只坐在正殿里面,听着各人回报事宜,她再加以安排。
外面吹吹打打了一会儿,随着欧阳策恒踏入殿内,坐在洛青絮身旁,管弦声也止了。雩晓穿着粉色绣金丝雀的裙子,在她的丫头棉瑛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因是妾侍,头顶上的盖头没有半丝花纹,配着本就不精彩的嫁衣,倒显得有几分单调乏味。
雩晓跪在垫上,向着洛青絮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捧上了一盏茶。
盖头遮面,她也不知洛青絮的具体位置,动作全要在霓裳的指引下小心完成。
洛青絮看着那绿釉的茶盏,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将它打翻的念头。
然而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摈弃与脑后。洛青絮接过了茶,先递与欧阳策恒,待欧阳策恒饮了一口之后,自己才接过来,将剩下的半盏给饮了。
茶盏落桌,欧阳策恒才站起身将雩晓扶起。
随后雩晓入了偏殿,而欧阳策恒夫妻便去招待宾客。
宾客并不多,一桌子就满了。
妖帝与妖后派来的人早已在洛青絮喝茶过后便离开,欧阳策亭等人有心早走,奈何云塞洲这位使臣大人意犹未尽,拿着酒杯便要向欧阳策恒敬酒,祝他新得佳人。
欧阳策恒看了洛青絮一眼,笑着喝了,酒杯还没放下,一只精心装饰的手又拿着杯子越过他面前递向了洛青絮:“小染也要恭喜嫂子,日后多了一位妹妹在身边,殿中也就热闹得多了。”潇亦染笑吟吟道,一双眼只看着洛青絮。
欧阳言清急得悄悄扯她衣裳,却被潇亦染一瞪,原本想要打圆场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欧阳策恒正要接过那酒,洛青絮却抢先一步拿来喝了:“也是雩晓有这个福分,阿恒看得中她,之前好几位较她身份更为尊贵的。豁出去一张面皮不要来求个不停,阿恒也没给个正眼。”
潇亦染眸中的怒意一闪而过,面上笑容不减,却安静地坐了回去,再不言语。
在场中,只有欧阳策亭知道潇亦染的这份心思,听得此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王斌越发的好奇:“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既然身份能比我洲长公主要尊贵的,岂不是当今帝王之女?”
“不可说,不可说。”欧阳策亭口上念着不可说,眼中玩笑的意味越甚,反让王斌的好奇心更加不得了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过去的事便别再提了,再提,只会叫大家都不自在。”洛青絮给欧阳策恒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对吧,四弟。”
欧阳言清没想到洛青絮忽然会问他,不由得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了“是”,过会子才后知后觉地的疑惑,洛青絮怎么偏偏问到了他头上。
欧阳策亭更是大笑不止:“大嫂,分明是你先提的这事,现在反而又开口叫别提了。”
“阿絮何曾提过此事,分明是你先提了起来。阿絮这才提醒你罢了。”欧阳策恒悠然开口。
对于自家大哥这种恬不知耻地甩锅行为,欧阳策亭也只好认了,站起身笑道:“是,是阿亭喝多了胡言,不知分寸,罚酒三杯。”说完自饮了三杯酒,方才坐下。
潇亦染却止不住唇边的冷笑:“指鹿为马。”
“至少,我是指鹿为马的人,而不是那头鹿。”洛青絮看也不看潇亦染一眼,她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正不知该如何解。潇亦染偏偏要自己撞上来,也就怪不得她胡乱撒气。
王斌也是个聪明的,之前不过为着几杯酒糊涂了脑子。此刻也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拿别的话岔过,大家复又说笑。
酒过三巡之后,王斌等人便离去了。欧阳策恒也去了西偏殿,洛青絮只呆呆地坐在院中,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酒,半晌不语。
直到柏歌轻轻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起身往正殿里去了,只吩咐柏芜霓裳她们看仔细些,把院子里打扫干净,免得明儿一早起来看见些令人心中不舒服的东西。
白芜心想,是人心中先有了不舒服,才看着什么都不顺眼。却也不敢说出口,只答应着,又朝柏歌使了个眼色,叫她跟进去好生伺候。
洛青絮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地被子,只看着屋顶,却怎么也睡不着。
院子里安静得紧,竟听不到半点收拾东西的细琐声响。
向来这殿中的人也是知事的,不敢打扰了西偏殿那二位的好时辰,故而比收拾打扫的声音,比以往安静了百十倍不止。
“大小姐,那边殿里,只剩红烛亮着了。”柏歌沉声道,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洛青絮如何不懂,雩晓的屋子里虽用不得龙凤烛,红烛却是怎么也有的。待屋中烛火灭尽,只剩这一对娇艳胜火的红烛还燃着时,便该到了东方的时刻了。
胸口越来越闷,洛青絮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侧脸看着门上那道身影,笑道:“回去睡吧,今夜,我也不需要什么伺候。”
柏歌“诺”了一声,,方退了出去。
洛青絮复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正打算睡了,溪茶的声音却忽然从窗外了进来:“主子,有人进了偏殿。”
“什么?”洛青絮半支起身子,一时有几分不解,复又大惊:“什么人?”
“像是顾白季。”
“他来做什么?”洛青絮连忙翻身下床,急急扯了衣裳来穿上,鞋也来不及管,匆匆地推门出去。
此时正殿内外安静一片,院中也早已收拾干净,没什么人。洛青絮也不敢惊了旁人,匆匆隐去身形便赶入了西偏殿。
内堂中的一对红烛光晃在门上,锦瑟躺在门外的侧榻上,已经是睡熟了。洛青絮自然不敢吵醒她,悄悄地推了门进去。
屋中却没别人。
掀着重重长帘到了床前,欧阳策恒与雩晓竟然是和衣而睡,分枕而眠。洛青絮一愣,心中那些个闷烦不知不觉地,消散去了不少。
又左右看了看,的确没看见别人的影子,心下不由得疑惑。溪茶是不会看错的,难不成顾白季已经走了?
走得这样快,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心中微微一动,洛青絮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伸手出去到欧阳策恒胸口,凌空这么一抓、
手腕便是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被谁扯着赶了出去。
一晃神便已出了酩酊殿,洛青絮这才发现手心有些疼,低头一看,只晃入眼中一块竹绿色的手帕。
那手帕缠着洛青絮的手心,却仍旧能看见几分血色渗出。
直到耳边风声停了下来,洛青絮才呆呆地抬起头。这一抬头,撞上的便是顾白季那双饱含了怒意的眼。心中便有几分悚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退的这一步还没踩着实地,又被人猛地抱起,坐在了假山石上。
“你怎么在这?”
洛青絮看着给她手心伤口上药的顾白季,问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