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什么呢?”洛青絮好奇。
欧阳策恒握住她的手,笑道:“说夫人聪明机智,叫为夫爱不释手。”
洛青絮哪里想得到他当着洛红英和高君的面都能说出这样的话,脸羞得如同六月份的樱桃一般,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呢。”
四人一路谈笑,因时间还早,便也不乘轿辇,权当是先带着高君熟悉熟悉这阴蚀宫。
欧阳策恒见洛红英向高君介绍着各宫各殿,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认真,便牵着洛青絮走快了几步,问道:
“听宫婢们说,你昨儿大晚上才回来,可是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洛青絮笑道:“不过就是这偷梁换柱的事。”
欧阳策恒心中一紧,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生怕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母亲责罚你了?”
洛青絮脸上换了个安抚的笑容:“没有,我将你的那一番说辞说了一通,母亲一开始不信,奈何我咬紧了牙不说别的,母亲也不得不信。虽然责骂了几句,多也是出于疼爱,后来又与我交代了些事,不知不觉说得晚了而已。”
欧阳策恒仍有些半信半疑,看了她好一会儿,眼中才露出释然的神色:“从回来后,我便担心帝父母亲会心生不快,如今看来,你倒当真受宠爱,日后可是不敢招惹你了。”
“怎么?”洛青絮抬眼看着欧阳策恒,故作生气道:
“怎么?帝父母亲不疼我,你便要欺负我了不成?”
“欺负谁啊?”洛红英没头没脑地听了一句,连忙来问,一双眼却直溜溜地盯着欧阳策恒。
欧阳策恒不动声色地往洛青絮身后躲了躲。这位二小姐若是真发了脾气,自己可是一点也招架不住。
洛青絮心领神会,好笑的看了欧阳策恒一眼,携着洛红英的手往前:
“他在求我,求我日后莫要再欺负他了。”
“姐姐这样好的脾气,若是欺负了人,也一定是那人不好。”洛红英狠狠瞪了欧阳策恒一眼。
欧阳策恒无奈,与高君走到一处:“这么刁钻泼辣,也就你受得住。”
高君摇了摇头,笑道:“我倒觉得她性子纯真可爱,倒是难能可贵。”
“倒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的,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欧阳策恒看着那相依偎着,近乎一模一样的背影,不由得叹道。
及至双阙阁,才发现这里已是热闹不已。
妖帝的弟媳与妹妹不知何时带了儿子与媳妇入了宫,如今聚在双阙阁中,与妖后正聊得开心。
洛青絮的叔母家中有一双兄弟,此刻都已娶亲。长兄洛层季已有一子,年岁还小,前些日子又染了病,因此并没入宫。而幼弟洛层泉也才将将成婚,新婚夫妇正是如胶似漆。
姑母家中唯有一女,名唤菀蕙,比洛青絮要小些,已定了人家,只待成人后便可出嫁。
彼此一一见过,洛青絮等才入了座。亲戚间不过闲聊寒暄,洛层季兄弟与欧阳策恒、高君相谈甚欢,洛红英又是个活泼性子,与他们四人也能说笑。
洛青絮向来话少,只看着他们,也觉着开心,不过偶尔吃些点心饮一两口茶罢了。
唯有洛菀蕙,本就是个内向性子。与洛层季他们虽也相识,却谈不上熟悉。如今在长辈甚至鬼后面前,更是露了怯,半句话也不敢说,坐着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僵直了身子,紧张不已。
洛青絮对这位表妹,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却也知她是爱呆在屋中,不爱外出的。如今一下子便随母亲入了宫,定然是千万分的不自在。想了想,起身到了她身前,俯下身子,轻声笑道:“后院子里种了几株白梅,好看得紧,我们瞧瞧去看看,可好?”
洛菀蕙不安地看向母亲,可几位长者正谈笑这什么,一时没注意到此处,因此便有几分不知所措。洛青絮掩唇一笑,拉着她的手,两人便溜出了屋,冰爽的风扑倒面庞上,洛菀蕙不由得呼了口气。殿中虽也虽也凉快,难免也是在屋内,多多少少有几分闷。
如今这风一吹,将心口憋住的那一口闷烦吹成了粉末,消散得一干二净。
到了双阙阁后院,那几树梅花果然开得鲜艳无比,像是一朵朵凝结在枝头上的雪。
贯陌洲冬日里少雪,可看着枝头上的朵朵白霜,便如同见到了那漫天的大雪一般。点点银霜,如玉如银,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大雪虽好,一种清孤不等闲,却终究太过冰冷,因此洛青絮更是喜欢白梅。一样的纯净无暇,却比白雪多了几分暖意。
洛菀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抻了抻手脚,一抬头,见洛青絮正含笑看着她,不由得双颊一红,连忙端端正正地做好,低着头不敢再乱动。
洛青絮暗地里摇了摇头,笑道:“昨儿与英儿聊得晚了,没怎么睡着,如今乏得很。想去偏角上的小屋子里偷一会儿懒,你且在这看会儿梅花,可好?”洛菀蕙点了点头,洛青絮便去了屋子里。
那间屋子本来是放些杂物的,洛青絮从内锁上了门,挑挑选选出一块破旧草席来,寻了个干净地方铺上,便侧着身子躺了下去。
腰背上的伤实在是疼得厉害,略动一动,都叫人浑身是汗,何况洛青絮一路上走了这么远。早快支撑不住,如今侧躺着,虽也不十分舒适,到底也要好受得多。
“主子可还好?”溪茶递了一晚药过来,一只手小心地将洛青絮扶起,轻轻地喂与她喝。
那药的味道冲人,入口又极哭,洛青絮只喝了一口,便侧过头去不愿再看。溪茶扶好了她,柔声哄道:“你若不吃药,伤痛便好得慢些。二小姐也就罢了,欧阳策恒是个精明细致的,一两日发现不了,可待时日长了,必定会有所察觉。”洛青絮含泪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委屈,却少不了忍耐住,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汤一饮而尽。
才咽下最后一口,便忍不住地干呕,溪茶连忙放下药碗,拿出一个什么凑到洛青絮唇边。一股子甜香味扑入鼻腔,洛青絮也没多想,张口便吃了。
果脯的甜味将苦涩驱散,粗粗嚼了两口,便咽入喉中,甜味一路向下,带着不可抗拒之势扑散了所有叫人难受的味道。
洛青絮堪堪地舒了口气,便离了溪茶的怀抱,身子坐得虽不算直,却也能勉强支撑住,不至于倒下。
“每次都叫你耗费修为煎药,倒真叫我不好意思。”洛青絮低了低头,脸色微赫。
“护得主子周全,是溪茶该做的。”溪茶笑道,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来,在洛青絮满怀期冀的目光下打开来,专属于糖浆的甜味即刻盈满了整间屋子。
“糖酥酥!”洛青絮惊喜道,随即用手捂住了嘴,略往窗外看了看,见着附近没有人影,才放松下来,拿了一块便扔进口中。
糖酥酥乃是贯陌洲民间特有的吃食,不过熬了浓浓的糖浆,再以花汁和面,捏成一个个的面团或是面人,裹了厚厚的糖浆,放在滚油里炸了,酥香甜脆。幼时洛青絮无意试了一次过后,便爱上了这小食,奈何鬼后管得严,总不许她们姐妹吃。洛红英倒好,觉得它太过甜腻,不怎么喜欢,洛青絮却是喜欢得紧。偶尔溪茶寻了些来,洛青絮总是要偷偷躲在一处,慢慢吃了。
如今虽才受了伤,一有了它,浑身伤痛如同老鼠见了猫儿似的,逃得远远地。
溪茶坐在一旁,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
洛青絮向来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甚至什么样的神态情愫,心中也拿捏得一清二楚。
唯有在这糖酥酥面前,才会露出平时绝不会有的模样。
只有看见这个样子的洛青絮,溪茶心中才觉得心安,才觉得高兴。
即便洛青絮再怎么喜欢,溪茶也不敢一次带得太多。多吃无益,因此每次这分量,都让洛青絮有些意犹未尽,却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将最后一颗分作了十来口才咬完,洛青絮不尽兴地允着指尖残留的糖浆,溪茶忙不迭地捡起了那张牛皮纸,胡乱折了揣在怀中,看着洛青絮添着嘴唇满是期盼的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洛青絮失望地缩了回去,撅着个嘴,自顾自地生了闷气。
溪茶正要去哄,门却忽然被敲响。
“谁啊?”洛青絮问道,声音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困乏。
“堂姐,鬼后派人来叫我们回去了。”洛菀蕙略微有几分焦急。洛青絮又做了些布料摩擦的声响,没精神道:“等等,就”说着煞有其事地打了个呵欠,“就来。”
门外没了声响,洛菀蕙的身影也离开了门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洛青絮才推门出去。
洛菀蕙已然急得满头大汗,见她出来,急急走上前来,却不敢太过逾越,只道:“堂姐,鬼后催了好一会儿了,我们赶紧回去罢,免得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