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娘家（二）

“这是什么道理？”欧阳策恒笑问道，“哪有把我和阿絮分开的？”

“我与姐姐从小便一张床上睡着。”洛红英手插腰，半点不肯退步。

“可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那又如何，我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凭什么？”欧阳策恒好笑道。

“就凭我是这宫里的二小姐。”洛红英凤眼一瞪，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威严，“再罗皂，叫人赶你出这阴蚀宫去。”

欧阳策恒求助地看向洛青絮，洛青絮却故意别过眼去，只看着一旁的黑树枝。

半带无奈半是带着投降，欧阳策恒摇了摇头：“罢，罢。我还是去西尾殿，好歹有个说话的人。”说着，摇了摇头，一步三叹地跟着高君去了西殿。

洛青絮与洛红英相视而笑，携手往屋里去。

姐妹两个久别未见，便打发屋内人都出去，便是柏歌与柏芜，也都出去了院子里叙旧。

刚一坐下，洛红英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衣柜旁，打开落地的大木箱子，从箱子中捧出一个雕花纹凤的盒子出来。

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物什。

那物什是以上好的寒玉制成，底下是个精致的玉盆，玉盆的正中央，竖着一根七寸来长，一寸多宽的空心玉柱子，柱上攀着五条龙，威风凛凛，神态各异。

洛红英拿过一旁的紫净瓶，瓶中储着早已备好的清水。

将水缓缓倒入空玉柱中，直倒了半瓶，才停下来。刚把瓶子拿开，五条玉龙口中便升起一流清泉。五道水流在玉柱上方交汇，以一个好看的幅度下落，正打在盆壁上。盆底刚刚被清水淹没，便隐隐显出一条龙来，那龙在水中肆意畅游。

待水全都落入盆中，洛红英拿起这物什，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洛青絮面前：

“姐姐尝尝。”

洛青絮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却嗅不出什么，就连着清水那洁净的味道也没有。

看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的洛红英，洛青絮浅酌了一口。一股子清冽的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洛青絮满足地闭上了眼，细细品味。

“怎么样？”洛红英邀功似的问道，洛青絮睁开眼，笑道：“好香，只是尝不出是什么茶。”

“茶？”洛红英疑惑出声，“分明是醇厚的陈年老酒。”

“怎么是酒？”洛青絮也是不解，姐妹二人拿过对方手中的杯子。洛青絮浅浅抿了一口，味道无几：

“分明是茶。”

洛红英也尝了半杯，与洛青絮同时出声：“分明是酒。”

二人皆是一愣，相视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东西倒是妙物，不同人喝，味道也不同。”洛青絮又饮了一口杯中水，实在是喜欢这股味道，“高君尝着如何？”

“他？姐姐还没试过，哪轮到他。”洛红英杯中的水已然见了底，说着又倒了满满一杯。

洛青絮另翻了两个杯子，倒了一杯，笑道：“不如给他们试试，也让阿恒见识见识世面。”

洛红英点了点头，扬声唤道：

“云苏。”

云苏应声进来，洛红英便指了指那两个挨着的杯子：“把这个，拿到西殿去。”

云苏走后，洛青絮才问：“你与高君，如何了？”

洛红英脸一红，想了想，才道：“他已经回禀过了父母，等我在外面多玩几年，心中满足了，再来向帝父提亲。”

“他倒是疼你。”洛青絮笑道，洛红英便挽住了洛青絮的手臂，靠在她身上：“姐夫难道不疼你么。”

洛青絮低了低眼：“他自然是疼我的。”

洛红英听着她的语气不对，便坐直了身子：“怎么？他欺负你了？怎么欺负的？跟我说，我教训他去！”

“没有。”洛青絮笑道，“他的性子，你不知道么，怎么会欺负我。”

洛红英又看了她半晌，仍是有些半信半疑，洛青絮往她颊边轻轻一拧，笑道：“我还不知道分寸不成？倒是你，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都给我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个清楚，旁枝末节也不许拉下了。”

洛红英依言，从洛青絮大婚那日遇见高君开始说起，细致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也一字不落的说出。

她二人虽然时常以书信联系，然而笔墨篇幅有限，只能捡些重要的、最想要对方知道的写下。余下的，不过可说可不说，既然今天洛青絮问起，洛红英自然乐得与姐姐分享自己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洛青絮此问，一是为了了解洛红英的状况，二也是看看，高君与柏芜，是否有什么不妥。

柏歌既然出了问题，就不能不让她怀疑到与柏歌一同入宫的柏芜，如果柏芜也是无衣门的人。以洛红英那种不对身边人设防的脾性，只怕是危险。

至于那个高君

有了沈皎的前车之鉴，洛青絮不敢不对此上心。

她让溪茶查过，高君乃是仙帝的三子。仙帝长子已逝，次子性子怯懦。高君虽无心与朝政，可为仙一族，向来清心寡欲，不在乎身外之事。当今仙帝，若非是帝父遗命，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衣门在各族都安插了细作，偏偏却无法说服仙族的人。

而高军，日后多半也是要继任大殿的。

即便如此，洛青絮还是不放心，故而要细细问过才算保险。

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的便到了夜深。贯陌洲昼短夜长，因此看着夜深，放在鲲鹏洲，不过也才日落时分。

屋外柏歌敲响了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来，笑道：“鬼后方才叫人来传话，叫小姐姑爷们去用膳。”话音未落，柏芜便笑出声：

“这下子，二小姐总不躲了吧。”

洛青絮看向洛红英，后者登时移开了视线，一脸的心虚，不由得讶然道：“难不成，回宫之后，你就没去拜见过帝父母亲。”洛红英低头扯着衣摆，不说话，柏芜接着道：

“可不是，不知不见，每每鬼帝帝后传了令要见二小姐，二小姐都东躲西藏的，叫人找也找不着。”

“胡闹。”洛青絮轻斥了一声。

“我这不是怕被骂吗”洛红英的声音含在嗓子里，洛青絮虽没听清，可也猜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做错了事自然该被骂，难不成为着这个，你一辈子不见帝父母亲了不成。”

洛红英见洛青絮一脸的严肃，似乎真有几分气了，连忙认错：“我知道了，一会儿定会负荆请罪。”

洛青絮点点头，这才叫人去请欧阳策恒与高君。

这两人一边谈着一边走了过来，也是一见如故，投契得紧。

洛红英一见着高君，眉眼便灿烂了起来：“那水如何？”

“水龙曲倒出的，果然不同。我喝着像是清甜的山泉水，策恒兄喝了，却是一种甜中带着几分清苦的味道。”高君笑道，“英儿尝着是酒，我与策恒兄正猜测，不知大姐是个什么味道。”

洛青絮正要开口，洛红英连忙拦住了：“你们便去猜，若是猜对了么嘿嘿，我也不告诉你们！”说罢挽着洛青絮的手便出了三品堂，门口早备了轿辇。

到了双阙宫，洛红英尤有几分犹豫与害怕，洛青絮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拉着她率先走了进去。

许是为了照顾欧阳策恒与高君，殿内灯火通明，掀开门帘，一股暖洋洋含着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洛红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颇为不习惯。终究是心中担心着即将到来的斥责，洛红英也没说什么，低头跟在洛青絮身后，恨不得使了隐身的法子叫人看不见她。

四人站做一排，向鬼帝鬼后行礼之后，便落了座。

洛红英坐在洛青絮身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慌张得不行。洛青絮握住了她的手，似乎鼓励一般。

席间众人谈笑，鬼帝与帝后更是半点也没提到婚礼的事。洛红英由一开始的不安渐渐也放松起来，看鬼帝帝后的模样，似乎是不计较这件事了，便也开始活跃。

她本就是活泼性子，再加上这等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一张巧嘴更是说了个不停，逗得众人大笑连连。

散席过后，众人意犹未尽，又去了偏堂。

正聊着，帝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唤了洛青絮与她去后屋。

洛红英登时就吃起醋来：“母亲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悄悄地给了姐姐。不给英儿也就罢了，连看也不让看。”

众人大笑，鬼后也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若也嫁了人，母亲定送你给好的。”洛红英不由得看向高君，正巧高君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噼啪”一声。随即又匆匆收回，洛红英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一片红云。高君比她好些，说话却也有几分不自在。

洛青絮跟在鬼后身后，除了偏堂。

冷风一吹，比起屋内的温暖，倒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洛青絮呼了口气，比起屋内，她喜欢外面这种阴冷得刺骨的温度。

穿过回廊，走进了鬼后的寝殿。

殿中空无一人，便是鬼后身边伺候的席姑姑，也在门外便站住了脚，只待她们走进去，关上了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