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絮看了捂着腿叫疼,怎么也起不来的柏歌。虽明知她是装的,却也终究狠不下心来,便点了点头,含笑道:“麻烦你了。”
聂傲菁摆了摆手,转身便向前面带路。
洛青絮自与幼云扶着柏歌上了马车,凭着马车缓缓前行,她只挑帘看着窗外,树丛中看不见的地方,隐隐有什么在缓步跟着马车速度走着。动作之细微,若不小心去看,还当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轻飘飘的风,带得树叶摇曳身姿,大半夜的也休息不得。
马车过了这小树林,将进军营时,前面竟有什么扑了出来,直滚到马车面前。随后又跟着冲出几道影子。
聂傲菁勒停了马,喝道:“站住!”
几道影子一凛,便都站在了原处。
仔细看来,之前扑出来的,竟然是匹灰狼。
那灰狼浑身是伤,瘦骨嶙峋,四肢不断地发颤,双眼散着恶狠狠的光,被几匹身量足足大了它一圈的灰狼围住。做出一副防备姿势,却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张嘴。
洛青絮见了便觉得好奇,这样的时候,谁不会拼了命的搏一条生路。这狼四只爪子都淌了血,偏偏不肯张嘴用牙。
紧跟着赶出来几位身着铠甲拿着长枪的士兵,见到聂傲菁,连忙站直了身子,恭敬道:“见过右将军。”
“怎么回事。”
“这野崽子摸进营里偷东西,跑得却快。”
聂傲菁翻身下马,继而化作一匹狼,缓步走了过去。
聂傲菁的身形较小,甚至与瘦狼差不多个头。她走到瘦狼面前,凡叫他瑟了瑟身子。
这瘦狼,面对着数只健壮的敌手都无半点惧意,却怕了聂傲菁。
聂傲菁往前一步,他便往后退一退,直至退无可退,才整只狼缩成一团,低头看着地面。
聂傲菁走上前去,与他额头相抵,喉中发出低鸣,叫人听着眼圈泛红。接着又轻轻舔舐着瘦狼身上的伤口,像是母亲爱抚着受伤的孩儿。
瘦狼呜咽一声,终是张开了嘴。
便从嘴中掉下一只血淋淋的兔子,聂傲菁见了,这才恢复人形,叫了个士兵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士兵道诺,捡了兔子回去,没多会儿,又拿了块不比那兔子小的生肉过来,仍在瘦狼面前。
瘦狼一愣,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聂傲菁。
聂傲菁笑道:“能潜入我的军营,是你的本事。日后再有什么,只管来找我,若是还做这等偷窃的事,下次可就直接咬死了。”
说罢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人等及马车离开。
到了军营,欧阳策恒被聂时堂请了过去,洛青絮则是回了屋。
将幼云等人打发离开,只留下柏歌与她两人。洛青絮蹲下身子,就要查看柏歌的“伤势”,唬得柏歌连忙站了起来往旁边退了几步:
“小姐,我我骗你的,你别当真。”
洛青絮低着头,半晌不语,柏歌还当她生气了,连忙跪到洛青絮身边,扯着她的衣裳:
“柏歌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姐别恼我,好不好?”
洛青絮看向柏歌,眼中如同装了一汪清潭,潭水倒映着些什么,柏歌看不清楚,心中却没由来的一慌,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又扯了扯洛青絮的衣服:“大小姐你说句话好不好,这个样子,柏歌害怕。”
“刚刚你怎么扑了过来。万一那匹狼是真的要动嘴,脖子断了的,岂不就是你了。”
听她这么问,柏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笑得憨厚耿直:“只要大小姐没事,柏歌怎样都好。”
“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柏歌歪了歪头,似乎是不理解洛青絮为什么要这么问,歪头细想了会儿,答道:“因为你是大小姐啊。”
洛青絮看着她,眼圈微微泛红,那汪清潭似乎要化作轻盈的泪珠轻轻跃下,柏歌仔细看着,却不像是感动,心下正疑惑着,洛青絮又开了口:
“若是如此,当初又为何那样做。”声音极轻,像是喃喃自语,随之眼睑也垂了下去,有着说不出的忧伤与无奈。
柏歌越发觉得奇怪,正想要问出口,欧阳策恒的声音便郎朗地传了进来:
“你们主仆一个蹲一个跪的是在做什么呢?”
柏歌抬头去望,双颊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却因洛青絮还蹲着,也不好起开,手指快绞成了一个结。胸口“砰砰”作响,敲雷打鼓的好不热闹。
悄悄觑了一眼欧阳策恒,连忙又收回了目光。柏歌不禁咬了咬下唇。
其实,洛青絮这样疼她,若是她开口请求,只做一个小小通房就好,连名分也不求。洛青絮定然应允,应允了也不会委屈她,多半会为她挣一个侍妾的位置。
柏歌想着,唇角的幅度无论如何也是抑制不住。
欧阳策恒是妖族少主,未来的妖帝。她这么做,也不过是方便接近他,日后方便将妖族也劝入无衣门罢了。
得到一个足以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柏歌唇边的笑意更甚,似乎洛青絮已然告诉她,不出数日,便可家与欧阳策恒为妾,心中喜不自禁。眉眼中也染上了动人的笑意。
欧阳策恒见柏歌如此开心,只以为洛青絮已经消了气,便让她先下去,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洛青絮抬头看了他一眼,搭上他伸过来的手,待要起身,却因为蹲得久了,双腿又酸又麻,一时竟起不了身,整个人失了平衡,往前面扑去。
正好扑进欧阳策恒的怀里。
欧阳策恒抱了个满怀,笑道:“夫人这般投怀送抱,叫为夫怎么的好。”
洛青絮瞪了他一眼,便要推开他自己站着。可腿上实在没力气,差一点就摔了。欧阳策恒连忙将人拉回来,见她面色不渝。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看来柏歌没有出言相劝,亦或是劝了也没效果。
既然如此,为何又笑得那样高兴。
略想了想,便咳了一声,弯腰叫人抱起,送回床榻之上。一边替她按揉着小腿肚子,一面笑道:
“我错了,你罚我好不好?”
洛青絮垂眸半晌,窝进了欧阳策恒的怀中,低声道:“没怪你,只是只是被吓着了。”
欧阳策恒听她的声音半点精神也没有,心疼得紧,紧了紧怀中的人:“是我的错,我应该事先知会你一声的。只是聂将军妇女治军向来有一套。遑论是我,即便是帝父来到此处,多半也要听他们的。”
洛青絮点点头:“我知道,只是累得很。”
“累了便早些歇着。”欧阳策恒吻了吻她的额,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洛青絮听着头顶上的呼吸声,却是怎么样也睡不着。
柏歌今日拼去性命不要,也要护她周全,她自然是感动。
可心中却明白,这份感动,不过是一方的虚情假意。说不定,柏歌一早便知这只是一场试炼,不会有真正的危险,故而做出这番动作。
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戏,只是戏中的人技艺上等,叫戏外人入了迷,用了心。
一夜未眠,直至天明。
第二日一早,不能用过早膳,欧阳策恒等人便要动怒。聂时堂前来相送,却不见聂傲菁的身影。
洛青絮与聂傲菁相处不多,却着实喜欢这位将军的性子,问道:“傲菁可是有什么事,怎么没来?”
聂时堂面上有些讪讪的,似乎是难为情。
欧阳策恒笑道:“莫不是又与那位左将军闹了纠纷。”
聂时堂叹了口气:“少主明鉴。”
洛青絮不满地看向欧阳策恒,欧阳策恒却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离了军营,欧阳策恒才开口解了洛青絮的疑惑:“这位左将军,本事不凡,脾气却大,轻易就要动怒。偏生又与傲菁不睦,上至军机要务,下至细锁杂事,只要意见略微有些不同,便要与傲菁争起来,争到最后,往往要去校场上比试个几天几夜,才算罢。”
“为什么?”
“左将军,是只兔子。”
想起昨儿晚上那只血淋淋的白兔,洛青絮不由得掩唇笑了。
只怕是左将军认为聂傲菁故意包庇族人,要为着自己族人讨一个公道。
离了军营不远,便是鲲鹏洲的边界。过了边界再行了一两日,终于到达了贯陌洲的边界。
到了贯陌洲,洛青絮思乡情更切,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欧阳策恒自然看得出来,便吩咐加快速度,原本五日一个歇息的,也改为不让休息。
直到第七日,才到阴蚀宫门口。
宫门口早早有人守着,刚好一路上马累人疲。
人倒还好,那马尽管是经过了训练,有几分修为的,却也实在是筋疲力尽,摇摇欲坠。
索性便停了下来。
洛青絮才一下车,宫门口的洛红英便奔了过来,直扑进洛青絮怀中。
洛青絮将人抱住,姐妹二人久未相见,自然是思念不已。鬼帝亦正在上朝,此刻也不便拜见,便一同先回了洛青絮姐妹所住的三品堂。
三品堂除主殿后殿之外,东西两旁各有两座偏殿。
此时西首殿已经让高君住了,洛红英便要赶欧阳策恒去住东首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