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欧阳策恒接过幼云给的手帕,撕成两块,小心地围上洛青絮的手腕。
“诸葛司长不过按律行事,怪不得他。对了,上次硬要抢我做妾的那人找到了。果真是誉侯爷家的少爷。当初你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是旁的人冒充,如今你却看看。”洛青絮笑道,欧阳策恒看向一旁,胡阳埋着头,整个人几乎是跪趴在地上。
“哎,你口中的贱种来了,还不看看是不是本人?免得诸葛司长抓错了人。”柏歌适时的出声,明显看到胡阳浑身一僵,头埋得更低。
“贱种?”还不等欧阳策恒开口,誉侯爷首先发了怒,三两步到了胡阳面前,抬手便要打过去。
誉侯爷虽已年老,可毕竟有着天生的种族优势,这么饱含怒气的一掌下去,胡阳的脑袋只怕碎了大半。
聂傲菁抢上去挡住了誉侯爷打下来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一沉,双腿差点承受不住这等重量,喉中一股腥甜,被她强咽了下去。
看来誉侯爷真是下了杀心,而非故意做给欧阳策恒看。
“聂小将军,你让开。今儿我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誉侯爷怒道,双目充血,看来是气得不惨。
聂傲菁正欲开口劝劝,却是一阵血气上涌,不由得急忙闭上了嘴,深呼吸一口气,暗自运气调息。聂时堂察觉不妥,连忙上去格住了誉侯爷与聂傲菁僵持着的手臂。
聂傲菁卸去力道,便是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傲菁。”洛青絮一惊,便要去看看她如何,却被欧阳策恒拦在怀里。
瞪了欧阳策恒一眼,后者望向别处,最后见实在躲不过,才向幼云努努嘴。
幼云会意,抬步走向聂傲菁。她手上铐子还没解,随着走动“哗哗”作响,听在胡阳耳里,犹为渗人。
幼云上前去想扶住聂傲菁,聂傲菁却是用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笑道:“没事。”
幼云上下看了看,见她脸色挺好,也看不出哪里不对,犹豫再三,还是扶住了她。聂傲菁本不用她扶,想着这是欧阳策恒的命令,也就随她。
这边聂时堂与誉侯爷还在僵持,一个要救,一个要杀。
欧阳策恒冷眼看着,也不做声。
这事既然誉侯爷要亲自处理,他也就不多管。
忽的一声门响,随之而来的是吵人的哭闹声。一衣着华丽的妇人从后堂扑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直扑到誉侯爷脚边,扯着他的衣摆:“侯爷!侯爷便饶了阳儿这次吧。”
这妇人,乃是誉侯爷之妻,之前竟一直在后堂听着。
欧阳策恒眸色一暗,并不说话。
誉侯爷的脸色也是差到了极点,对着自家夫人又不好使用武力,只好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誉侯夫人却似没听到一般,不住地哭诉求情:“侯爷,阳儿还小,尚不懂事。咱们好好教便成。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就这一次。”
“你可知阳儿这次犯的是多大的罪过?每一条,都够他千刀万剐。”
“阳儿、阳儿也是不知道。这不知者无罪,侯爷,您可是阳儿的父亲,若您不肯给他机会,谁还会原谅他这次。妾身求求你了。”誉侯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竟然磕起头来。聂时堂站在这一家三口中间,倒不知该怎么做,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好。离开也不行,不离开更是不妥当。
幼云悄悄一笑,回头瞥了欧阳策恒一眼,便偷偷地扯了扯聂傲菁的衣裳,聂傲菁会意,伸手一把将自家父亲拉了过来。站在一边看这一家三口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
誉侯爷叹了又叹,口中不住地骂道:“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日里那么宠着他,他又怎会犯下这等错误!”
誉侯夫人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厉儿钧儿,存儿光儿,若你们还在世。即便你们父亲打死十个阳儿,我也不管。”
提到逝去的几子,誉侯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手终究是垂了下来,整个人如同瞬间苍老了一般。
看了看哭个不停的誉侯夫人,又看了看伏在地上不住发抖的胡阳。誉侯爷下了狠心似的,上前几步跪倒在欧阳策恒面前:
“犬子有罪,请少主责罚。”
欧阳策恒不语,胡阳所犯下的事,早该死个千次万次。可誉侯夫人这么一哭,他若还执意要治以死罪,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可若是就这么放过他,欧阳策恒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光是为了洛青絮手腕上这一圈红,就不能这么轻易地算了。
洛青絮笑道:“算了吧阿恒,誉侯爷一生鞠躬尽瘁,功劳无数,还有什么罪过,是不能恕的呢。”说着眼圈红了几分,誉侯爷听了这话,连忙一叩头:
“臣惶恐,之前的罪过,以功相抵也就罢了,如今这等以下犯上的事,万万饶恕不得。还请少主秉公处理。”
“秉不秉公的,也轮不到我,自有昊尚司来负责对了,阿絮你的手,便是被诸葛司长伤的吧?”
“臣有罪!”诸葛司长重重磕了几个头,脑门已然磕破,出了血。欧阳策恒却不看,苦恼道:“既如此,便不能再任司长一职,这案子,倒不知叫谁来处理。”说着,往欧阳言清处看了一样。
欧阳言清当即上前一步:“倘或大哥不弃,阿清愿暂担此任。待新的司长上任之后,再交由他处理。”
“既如此,便麻烦四弟了。”欧阳策恒笑道,随即搂了洛青絮离开。
才回到酩酊殿,欧阳策恒便急派霓裳去把傅展请来,洛青絮连忙叫住:“不过一点子小伤,何苦劳烦傅御医。叫柏歌拿些药来涂上便好。”
“不好。”欧阳策恒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都磨破了皮,还是小伤?你也是,不知道拿出自己的身份来,他要拷便叫他拷不是?若我晚来一步,岂不就要受刑了。”
“哪儿啊,四弟不是在么?再者说了,若不是如此,胡阳又怎会承认得那么痛快,那位诸葛先生,也还好好的做他的司马大人。”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欧阳策恒摇了摇头,看向她却是一脸的认真:“下不为例。”
“喏。”洛青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么,可不可以不叫傅御医过来?”
“不可以。”
“”
傅展前来细细查看了伤势,便开了些药,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洛青絮却是全程嘟着嘴,待傅展走了才抱怨出声:“都说了是小问题,非要劳师动众。”
“堂堂少主夫人受了伤,哪里会是小问题。”欧阳策恒将人搂紧怀中哄着,“好好好,下不为例,好不好?”
洛青絮点点头,欧阳策恒便吻了吻她的头发:“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我先过去了。晚膳不必等我?”
“嗯。”
将人送了出去,洛青絮顺道去了云夷殿。
进屋时,妖后手中正拿着一支金翠羽的簪子细细看着,眼中竟有几分痴迷,恍若手中,捧着的是什么可以以性命作为交换的至宝。
那支簪子,正是洛青絮给欧阳女溪的那支。
本以为出事过后要么被毁,要么被收做证据,却不想竟然会在妖后手上。
见到洛青絮探询的目光,妖后不由得一笑,将簪子放进了桌上的红檀木盒子中。
“簪挺里面的毒,已经叫人清理赶紧了。我看着簪子实在好看,便想着借来观赏几天,过段时日便还给你。”
“母亲喜欢,是这簪子的福气。便当是阿絮孝敬母亲的。”
“这是阿恒送给你的,我这个当娘的,怎好抢过来。”
“若是阿恒知道母亲喜欢,定然也会孝敬。只不过是阿絮抢了这个孝顺的名头,还请母亲莫恼。”
“你这般有孝心,母亲又怎么会恼。”妖后欣慰地笑了,宁姑姑便走上前来,将金翠羽簪子收了下去。
“听说你受了伤,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蹭破些皮,倒是阿恒紧张了。”洛青絮低头一笑,不动声色的扶了扶袖子,以挡住纱布。
妖后点点头,脸上已有了几分倦意,洛青絮连忙告退。
才出了云夷殿,洛青絮便觉得一阵背脊发凉。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幼云,你可知母亲与金翠羽簪子,有些什么渊源?”
幼云凝神想了想,答道:“只听说妖后年轻时,曾有一支。可是后来不知为何摔碎了。”
洛青絮点点头,心中的想法印证了几分,再加上那日欧阳策恒与欧阳策亭的对话,更是完全明白过来。
下毒那人,一开始,便是冲着妖后去的。
当时欧阳策恒买了这簪子,并未让太多人知晓,而回宫之后,洛青絮也没戴过簪子,因此更不可能又别的人知道。若要真论起来,也就是云苏和霓裳她们这些掌事宫婢。
到了后来,她离宫出走,回来后,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才第二日,潇亦染与欧阳女溪便提起了金翠羽的事。
或许是那人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婚宴上,也没戴着那簪子。
若是婚宴上戴了,让妖后看见,定会说出今日的理由,而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双手赠上。
那毒顺着皮肤渗入,却不会立刻发作,也就是为什么欧阳女溪第二日才出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