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处理,你别想那么多。”欧阳策恒给她披了件外裳,“天还没黑,你是要下床走走,还是再歇歇。”
洛青絮只觉得困意一阵接着一阵的袭来,还没睡够似的,摇了摇头:“困。”
欧阳策恒被她这幅模样逗笑:“困了就睡。”话音未落,面前这人已经合上了双眼。
无奈地笑了笑,给她盖好被子,才转身回了书桌前。
为防洛青絮不老实,再四处乱跑,欧阳策恒叫锦瑟好好看着她。
锦瑟这丫头长得乖巧,却是个倔性子。欧阳策恒叫她看着洛青絮,她就真的寸步不离,不让洛青絮下床半步。有时洛青絮板起脸来训她,她往地上一跪,直直挺着身板,任打任罚,可就是不让洛青絮离开床榻。到最后,洛青絮也没办法,只好由她。乖乖将养了十数日。伤已好了大半,傅展作保,才让欧阳策恒松了口,洛青絮也总算是能踏出屋子。
一出屋,几乎是吓了一跳。
虽早在七八日前,柏歌就跟她说外面下了大雪,可自己亲自看了,却是另一番体会。
院中一改前几日的清冷萧条,反倒是白茫茫一片。院中的雪已经被扫到墙角,扫出了供人行走的路途。也不知是谁堆了几个雪人靠在叶果凋零的树下,平添了几分热闹。
柏歌拿了之前妖后给的大氅给洛青絮披上,扶着她走到雪人面前。
洛青絮伸手摸了摸雪人的头,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有几分欣喜。
贯陌洲阴冷湿暗,冬日里很少有雪,即便下了雪,也是零星夹杂着雨水的,往往才一落地,便化了。一夜小雪过后,道路上结了冰,偶尔有几点白色,手轻轻一触,又成了水。
她第一次见着下雪,还是在云塞洲,与沈皎一起
想到这个名字,洛青絮心中兀的一痛,甩了甩头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看着墙角下厚厚的雪,不由得心中一动,便想要自己亲自堆个雪人。
才将将做好一个大的雪团子为底,霓裳却走了过来:
“夫人,四小姐要回去了,想请夫人送送。”
“啊!“柏歌一拍脑袋,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个白团子,拳头大的雪球整个拍到了她脸上,冷得她直打哆嗦。
周遭的几个丫头笑得东倒西歪,唯有幼云还记得帮忙把雪抖落下来。
“我忘告诉小姐这事了,合罗洲那边派人来催。四小姐本还想多留一段时间的,却也只能回去了。”看了眼霓裳等人,柏歌揉揉鼻子,“那小姐要不要去?虽然傅御医说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来走走,可终究没好。万一这一去,又受了寒,少不得又要将养好些日子。”柏歌知道洛青絮烦潇烬竹,多半是不愿去的,故意说了这些话,不过是告诉给霓裳等人听,免得她们私底下胡传些什么。
洛青絮手上捏着雪球,想了想,笑道:
“罢,只当是出去走走。”说着站了起来,霓裳会意,便去唤来了软轿。
到东门时,那里成行成队的站了不少人。见她来,欧阳女溪快跑几步赶到了洛青絮面前:
“还以为嫂子不来了。”
“哪里会不来?”洛青絮笑道,看了一眼她身后缓缓走上前来的潇烬竹,并没搭理,而是携着她的手缓缓到了车队面前。
“嫂子送我出城好不好?”欧阳女溪拉着她的手不住的撒娇,霓裳却先开口道:
“这样只怕不妥,宫外到底不比宫内安全。”
欧阳女溪倒没想到霓裳会驳了她的话,小脸一沉,虽知道近日发生的事,终究也不怎么开心。眼珠子转来转去,直转到一旁站着的聂傲菁,不由笑道:“有什么不妥,阿菁也一起,她还护不了嫂子的安全吗?”
霓裳伺候欧阳策恒最久,也知道欧阳女溪这是生气了,何况她来聂傲菁的本事说话,也就不敢再开口。
“溪儿说得对,宫婢们没见过世面,难免畏手畏脚,难得溪儿喜欢,嫂子便送二哥他们一程,又有何妨?”
“我与溪儿说话,几时轮到你多嘴?”洛青絮斜了潇亦染一眼,语气已愣了三分。
欧阳女溪见势不好,连忙一手携了洛青絮,一手拉着聂傲菁便上了车。柏歌与幼云只得跟着。
车队缓缓而出,也是欧阳女溪有意吩咐。只是再行得慢,终究还是会有到城门口的时候。
洛青絮下车后,欧阳女溪眼圈一红,几乎就要喊着不会合罗洲了。
“还说自己嫁人了长大了,依我看啊,还是原来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丫头片子。”聂傲菁笑道。
“谁哭了?我这是被风迷了眼!”欧阳女溪大吼,赌气般的钻回车内。
潇烬竹深深地看了洛青絮一眼,满怀着眷恋与不安,最终还是叫了车队出发。
“说她是小丫头片子,还犟嘴,也不知留辆车下来。”聂傲菁笑道,转身看向洛青絮:“前面就有卖马贩车的地方,夫人若还不累的话,便多走几步。”
洛青絮摇了摇头,往宫门方向慢慢走去:“我倒想多在外面逛逛。”
“夫人此次,送女溪是假,不过是找个理由出宫罢了。”聂傲菁像是一早便知道一般,不紧不慢地走在洛青絮身旁。
从第一次见面,她便知道这位夫人远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直觉,一种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直觉。
“太累,只是想好好放松一会儿。”洛青絮看着道路两旁的小贩,即便是冻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也不忘用最响亮的声音叫卖着。
“傲菁愚钝。”聂傲菁看了一眼被摊子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吸引住目光的柏歌与幼云,笑道。
“青絮不才,想向聂将军请教一件事。”
“不敢,夫人有话尽管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军队中,出了异心,将军要怎么才能将他查出来。”
“言行举止,是受本心影响。有了异心,自然也会有异行,只要多加观察,定可发现端倪。”
“军队中那么多人,哪能一一看过。”洛青絮掩唇而笑,“若是那人,是与你出生入死,深得信任,而平时又做得滴水不漏,让你看不出端倪的,又该如何。”
“若是滴水不漏,又怎会让人察觉出身旁有细作。再滴水不漏的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
“在那之前,只怕军队上万士兵的性命,都被那人夺去。那时再找出她,即便杀之而后快,又有何用。”
“不想亡羊补牢,便只有引蛇出洞。”聂傲菁拿起摊子上一块成色还算中等的玉,细细摩擦着上面的纹路,“上次为了引出那个叛徒,臣牺牲了数十名将士的性命。结果露出尾巴的,却是救过父亲数次性命的副将。”
洛青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要有所牺牲吗?
“聂傲菁!”忽的一声吼,唤回了洛青絮的思绪,回头一看,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在不远处,瞪着一双眼。
正是胡阳。
看到洛青絮的一刹,胡阳先是一愣,继而羞恼不已:“还说不是你下的手!这下被我拿到证据了不是。”
聂傲菁上前一步,挡在洛青絮面前,喝道:“皮痒了是吧!”
胡阳明显的一缩脖子,又觉得失了面子。看了看两边,自己带了十一二人,而对面统共才四个,便有了底气,挺起胸膛,手中折扇一指:“拿下!”
那十名护卫应声而动,眨眼功夫,便将四人围住。
聂傲菁哪里会怕他们,朝幼云使了个眼色。
幼云会意,护在了洛青絮身边。
聂傲菁抖出一柄长枪,指着胡阳便刺了过去。
胡阳吓得连连后退,还没等聂傲菁再近几步,横下里窜出三四人挡在了聂傲菁面前。
聂傲菁冷笑一声,刺出几下,便逼退了几人。
这十位都是练家子,胡阳特地花了大价钱请来,狼豹狮熊蟒、鹰雕猴鳄蛟,个个本事不俗。本以为有了他们十位,便可横行六洲,却不想整整十人,无一能近聂傲菁的身。
胡阳气得直骂,那十人也纷纷使出了看家本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不把差事办好,传出去也辱了自己的名声。因此手上更加卖力。
唯有一个,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浑身一凛,悄悄地放轻放慢了动作。旁人看着,自然是他在拼死搏斗,可实际上,一招一式之间,半点也没碰着聂傲菁。
聂傲菁不但不领他的情,反而更加厌恶一般,第一个将他狠狠踢了出去,飞得老远。落地那一声响,听得旁人鸡皮疙瘩冒起。口中吐着血,却是痛得连哀嚎也做不到。
那人才吐第一口血,这边又有一人被刺穿了喉咙,直直倒地,双眼瞪得老大,似乎要爆出来似的。
剩下八人虽也对聂傲菁出手之狠毒给吓了一跳,可他们也都是刀山火海里闯过的,不至于心生畏惧,反倒更拼了力。
只因他们知道,若不是拼命杀了她,那么被杀的,就只有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