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私地下闲说说话,四弟妹也不必太过认真。”
“嫂子心善,却不知这等人最纵容不得,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小规矩不讲,日后便会坏了大规矩。”潇亦染冷笑道。
“若要说规矩……”洛青絮顿了顿,“弟妹不等通传便进屋,进屋后一不行李,二不等我开口,自顾自便坐下了,只怕也好不了多少。”
潇亦染万没想到洛青絮好端端地会对她发难。以往都是她讲规矩,谁敢这么对她说话?
一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洛青絮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还不跪下?”
潇亦染浑身一凛,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双腿跪地。
柏歌却在此时扶起了聂傲菁,要请她坐下。
聂傲菁看了看几人的脸色,最后对上了洛青絮的目光,心中明白了个大概,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
欧阳女溪这边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嫂的气没消,大嫂又生了气,正欲开口劝劝,云苏却捧着一碗药进来。
洛青絮接过药碗,却没急着喝,细细端详了一番,不由得失笑。她又不懂得岐黄之道,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出半点门道的。慕钧跟她说了这四个丫头有问题之后,她还真有些草木皆兵了。
也不知道这药是不是有问题只是不管有没有问题,她都得喝,一是不喝的话,只怕会打草惊蛇。二则,那人真要动手脚,有的是机会,叫人防不胜防,与其整日里提心吊胆诸多猜测,还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因此便倒吸了一口气,狠狠憋着,将那熬得浓浓的黑黑的药汁一饮而尽,苦得她直皱眉,似乎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云蕊连忙捧了一碟子糖浸梅子上来,洛青絮捡了一颗扔在嘴里,那梅子倒脆,甜度适合,不十分腻,又刚好能驱除嘴巴里的苦味。
一连吃了两三颗,洛青絮才觉得好了些。低头见潇亦染尽管跪着,却是一脸阴郁,不由得笑了:“有什么不满吗?”
“不守规矩,理应当罚,只是小染不解。聂傲菁以下犯上,小染按规矩责怪,为何嫂子反而还怪罪于我?”
“傲菁乃是将门之女,战功累累。而你不过一个庶子之妻,谁尊谁卑,是谁以下犯上,还不得而知。”洛青絮说着,又捡了颗梅子扔进嘴里,柏歌见了,连忙朝着云蕊摆了摆手,云蕊会意,端着盘子退了下去。
洛青絮扁了扁嘴,因着是柏歌吩咐的,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靠在软枕上,一脸的不高兴。
欧阳女溪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劝的,见洛青絮脸色不好,也就没敢吭声。
她脸色差,潇亦染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才强忍住没有吼骂出声,双拳紧紧握住,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几乎要刺出血来。
欧阳女溪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求助地看向聂傲菁。
聂傲菁是不知自己是怎么卷入这妯娌二人的战争之中的,却也站了起来,抱拳道:
“四夫人也是好意,为的也是大局着想。反倒是傲菁不识礼数,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傲菁这次。”
洛青絮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乏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三人道喏,纷纷退了。洛青絮却是叫人扶她起来,一番梳洗过后,便要出门。
柏歌首先就不乐意,这几日每每出门都是躺着回来的,如今还不好好休息,真想要把自己折腾死不成?
“我是去给母亲问好,也不知多少日没去了,于情于理都不合。”
“妖后有了吩咐,叫你好好养伤,暂时不必去行李也成。”柏歌却不吃这一套,双臂一张,像个护着小鸡的母鸡似的,拦在门口。
“母亲下令,是她的体恤。可我不去,未免就有了几分恃宠生娇的意味,让人在背后嚼口舌。”洛青絮赔笑道。
“我看谁敢,你是堂堂的少主夫人。宫中除了妖帝妖后与姑爷,就属你最大,谁敢乱嚼舌头根子?拖出去乱棍打死。”柏歌道。
“强权暴政终究没个好下场,你瞧瞧混沌王朝便知。再者说了,母亲还在,哪里就轮到我喊打喊杀了?”洛青絮不赞成,却仍旧是好声好气的。
柏歌见她执意,也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应了。应虽应了,心里却仍旧不放心,把云苏、云蕊、云芳、云双四个都给叫上——她的伤也还没好,当时潇烬竹虽没下死手,力道也不轻,差点没把她的脖子给斩成两截。如今带伤去见妖后,一时不敬,而是怕有了什么疏忽,反倒不好。
因此柏歌才把这四个贯陌洲跟着来的统统叫上,却不小心忽视了霓裳等人。
洛青絮看见她们脸上有几分不快,也懒得去管,趁着柏歌唠叨的缝隙,连忙带着人跑了。
说是跑,其实也就是快走几步,出了殿,便上了软轿。
或许真的是受伤的缘故,这才说了几句话,洛青絮便觉得乏得很。偏生抬轿的又抬得平稳,一路上稳稳妥妥,不觉丝毫晃动起伏,倒让洛青絮沉沉的睡了过去。到了云夷殿前,云苏喊了好半天,才将人叫醒。
拿帕子擦了擦脸,洛青絮起身时不由得双腿一软,要不是云苏及时扶着,只怕已经摔倒磕在了轿厢上。
这下把众人都唬得不轻。洛青絮却是揉了揉眉心,在云苏云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往殿内去了。
此时殿中还有一人,是欧阳东颐兄弟的生母,池夫人。
妖后难得的精神好,见池夫人来了,也就多与她聊了几句。
洛青絮忽然过来,却把妖后给吓了一跳,连忙叫人请进来。
池夫人是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洛青絮却只向她点了点头,便在妖后的催促下,坐到了一旁。
“伤怎么样了?”
“谢母亲关心,傅御医说并无大碍,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便是。”小丫头捧了杯茶上来,洛青絮先饮了一口,润了润不知何时变得干涩的喉咙。
“既然叫你好好休息,便别四处乱跑,还过来干什么。”妖后责怪道,语气中却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听得洛青絮心中一阵发暖。
“来去都有轿夫抬着,也走不了什么路。自絮儿受伤,就没好好来给母亲请过安,如今已无大碍,若还不来,心中总归是不安。”
“夫人这是孝顺妖后,妖后当开心才是。”池夫人笑道,她虽是妖帝侧室,平日里又极受妖帝宠爱。可论起身份来,总归算是下人,反倒是洛青絮这个晚辈做儿媳的,却是主子,心中虽有几分不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本后知道她孝顺,可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你看看你,这秋末快入冬的天气,还穿得这么单薄。宁萱,把那件银毛大氅拿来。”
宁姑姑应了一声,竟是亲自前去,回来时,手中捧着一件大氅。
虽是用极好的毛皮做成,看着却单薄轻巧,披在身上也不显厚重,却是暖和不已。
妖后看她的脸还是一样的苍白,又叫人端了个火炉子进来,挨在洛青絮脚边。
洛青絮的脸被火光映得有了几分血色,妖后才点点头。
三人不过彼此闲聊几句,又逢潇亦染前来请安。
妖后本还想趁着精神与她也说几句,看着洛青絮的样子,却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左不过三两句的,把她和池夫人一同打发走了。
“絮儿,宫中俗事,日后虽要你多烦心。可现在你大伤未愈,便也别想许多,只管养好了精力,有什么是处理不好的?”
洛青絮听了此言,才知自己内心喜恶竟已写在了脸上,不由低了低头:“絮儿知错。”
“遑论各族,都有高低贵贱之分。做主子的,没必要与奴才置气。奴才若做了错事,自去叫别的奴才去收拾,何苦自己劳心伤神的,不值得。”
洛青絮点点头,妖后这才满意地笑了。又与她胡扯起来,一会子说说欧阳策恒,一会儿又讲讲欧阳东颐。洛青絮也不知怎么,眼皮子越来越重。刚开始还可强撑着理智,到后来,连什么时候闭上眼的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已然回到了酩酊殿。欧阳策恒依旧在书桌前勾写着什么,柏歌却没伺候在一旁,而是坐在床边,替了幼云的位置。
察觉她醒了,欧阳策恒却径直走了过来,不让她动:“你好大的胆子,母亲在跟你说话呢,竟敢睡着了。”
洛青絮心中一慌,嘴上也不利索起来:“我我也不知怎么”
欧阳策恒见她慌张的样子,唇边的笑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本就有几分乱的青丝:“急什么,母亲没怪你。她知道你伤得重,挣扎着请安已属不已,哪里还会怪罪这些。”
“可是这样,总归是不对”洛青絮垂下了头,有几分丧气。
“不碍事的,你只要早些养好身子,便是将功赎过了。”欧阳策恒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
洛青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胡阳那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