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欧阳策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香味由远及近,二人一手互相牵着,一手拿着筷子吃得幸福,也不须谁来布菜。一时间屋内屋外沉静安恬,洛青絮看见站在欧阳策恒身后的柏歌,笑道:
“柏歌,坐下一起吃吧。”
柏歌一愣,脸上浮现出几丝慌乱,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洛青絮知道她是误会了,便伸手去拉。唬得柏歌往后退了一步,撞上宫灯,险些把宫灯撞倒,还是两个宫婢赶紧上前将灯扶稳。
洛青絮还要再喊,欧阳策恒却紧了紧握着的手,对上她茫然的眼神,笑道:“柏歌不想吃就算了。”
洛青絮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忍住了,低下头捡着碗里的菜。
氛围霎时便得有几分尴尬,只是也没持续多久。饭菜即将见底之时,施南走了进来,向洛青絮施了一礼,走到欧阳策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欧阳策恒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匆匆嘱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他这一走,洛青絮也没了胃口,胡乱吃了些便叫人收了。
幼云和霓裳前来伺候她洗漱歇息,柏歌却是站在宫灯旁,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洛青絮想了想,笑道:“阿恒今晚上多半是不会回来了,柏歌,你陪我睡好不好。”
柏歌一怔,却还是依言走来过来。
主仆二人一张被子盖着,却是半晌无话。
洛青絮听着外面守夜的霓裳已经谁输了,才开口道:
“柏歌,你也早已过了婚嫁的年龄吧。”
“是。”柏歌点点头,“已过了一万余年。”
“倒是我耽搁了你。”
“小姐说得哪里话,能伺候小姐,是柏歌的福气。”
“你我之间,便也不用说这些客套话。”顿了顿,洛青絮又道,“可以中意的男子,我去给你说。”
柏歌的身子一僵,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小姐胡说什么,柏歌柏歌何曾有什么意中人。”
“若是有的话,不防告诉我,不管是谁,我都定会想方法让你如愿。”
“没有。”柏歌笑道,“小姐还不知道吗,柏歌从不骗您的,若哪日真的有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小姐。”
洛青絮不语,看着屋顶好一会儿,才叹道:“睡吧。”
或许是之前睡了太久,第二日天才刚亮,洛青絮便起了,起来时听见外殿有说话声,不由开口问道:
“是谁?”
“嫂子醒了?”闻声,欧阳女溪径直走了进来,与她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做男装打扮,好生英姿飒爽,令人赞叹。
“聂傲菁见过夫人。”聂傲菁行了一礼,却是男儿行的大礼。欧阳女溪一把将人拉起来,笑道:“这私底下的没别人,嫂子也是不在乎这些的,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夫人体恤,臣的礼数却不敢失。”聂傲菁虽也说笑,却是低着头。
“溪儿说得对,私底下不必行大礼,坐吧。”洛青絮被扶着坐了起来,另有宫婢抬上两把凳子。欧阳女溪与聂傲菁也不多推辞,便坐下了。
“病还没好,怎么就下地了。去看过母亲没有,身子可好些了?”
“傅御医给的药好,早就已经无碍了。母亲也好了许多,只是惦记着嫂子。”欧阳女溪笑道,“早晨听见嫂子醒了,精神更是大好,一连喝了两碗粥,还特地让我来告诉嫂子,这几日且好生养着身子,不必一日两趟的去向母亲请安。
洛青絮含笑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扰了母亲,也劳你们担心了。”
欧阳女溪握住了洛青絮的手:“我还得谢谢嫂子的救命之恩,傅御医说了,要不是嫂子喂药,任凭小丫头们折腾半天,只怕我早已经毒发,哪还能坐在这里。只是牵累了嫂子。”
洛青絮还没说话,聂傲菁却笑出了声:“怎么咱们大小姐也开始说这种肉麻话了。”
欧阳女溪脸一红,大声道:“我喜欢!我就爱谢谢嫂子,嫂子救了我的性命,感谢是应该的!”
“应该,应该。”聂傲菁故作夸张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谁,从小便讨厌谢来谢去。说道谢肉麻至极,叫人忍受不了。”
“我我乐意!”欧阳女溪憋了半天,逗得聂傲菁直笑。
洛青絮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心情也不由大好。
“你自己身上的烂摊子还没解决完,少来管我!”欧阳女溪见洛青絮在笑,更觉窘迫,因此便口不择言起来。聂傲菁脸一僵,却也是知道欧阳女溪的脾性,说话直白了些,却是没有恶意。因此也没放在心上,笑道:“没办法,聂某人偏生喜欢多管闲事,不然也没那么多烂摊子等着解决。”
她们说着,倒惹起了洛青絮的好奇:“什么烂摊子?”
“夫人可知道前朝的誉侯爷?”
洛青絮点点头。
“誉侯爷几代忠良,育有六子。前五位,都是叱咤疆场的将才英雄,只可惜天妒英才,竟都牺牲在了战场之上。剩下一个,名叫胡阳。从小便极受宠爱,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这些年来犯下的事也不少。妖帝念着他家的功劳,都从轻处理。偏偏前些天,在招摇城不知是惹了谁,被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臣素来看不惯他的作风,以往多有得罪,那几日刚好又在招摇城附近。他不知怎么说动了誉侯爷,非说是臣下的手,告上了朝堂,要治臣的罪。”
洛青絮猛然想起招摇城的那些风波,明白这聂傲菁也是无辜,只是也不好说出,便问:“那该怎么办?”
“妖帝已命少主去查,臣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怕别人的栽赃陷害。”
“既然是阿恒去查,你便可放心,他决计不会冤枉了人。”
“哥哥自然不会冤枉人。”欧阳女溪方才自知说出了话,便一直没开口,见聂傲菁没怪她,才放下了心,“可胡阳是个登徒子无赖,只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谁还怕他不成?”聂傲菁笑道,“不行便校场上见,双方签了生死契,只管打个痛快。”
欧阳女溪戳了戳她的脑袋:“傻不傻,他要敢跟你打,还会闹到帝父那里去不成?”
“聊什么呢?这般热闹?”潇亦染的声音传来,人也堪堪进了屋。
洛青絮不由得皱了皱眉:“外面的人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通报一声。”
“嫂子别恼,是我怕扰了嫂子休息,不叫他们出声。”潇亦染笑道。
见她进来,聂傲菁连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潇亦染含笑叫她起了,自顾自地坐在聂傲菁方才坐的凳子上。
洛青絮瞥了她一眼,又向柏歌唤道:“再搬个凳子来。”
“嫂子醒了就好,这几日二哥每每提起,都自责不已。”
“是啊。”欧阳女溪笑道,“烬竹一直在怪自己太不小心,害得嫂子出了事,我怎么劝都没用。”
洛青絮看着什么都没察觉的欧阳女溪,心中只觉得无奈:“也不怪潇二公子的事,那贼人太过狡猾,叫人防不胜防。”
“嫂子这么客套作甚,大家都是自己人,叫烬竹便好。公子公子的,未免生分。”潇亦染笑吟吟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不妥。
“本来就不是十分熟稔,还是莫要乱了彼此身份才好。”
欧阳女溪没发现不对,听潇亦染的话,也觉得洛青絮喊得太生分了些,还要帮忙说几句,聂傲菁连忙拿话岔开:
“那歹人的事,我也听过一些。着实大胆,听说现在还没抓到,也不知是不是逃了出去。若是还在宫内,各位的安全,难免不好保证。”
洛青絮点了点头:“阿恒也一直再查,只是若不是溪儿中了毒,那人的行迹也不至于暴露。是否还在宫中,倒真没人说得准。”
“二哥也为此事忧心,若不将贼人查出,只怕也不能安心回合罗洲去。”潇亦染言语中的意味太过明显,连聂傲菁都嗅出了几分不对劲。偏偏欧阳女溪想不到那方面去,只道潇烬竹担心妖后和潇亦染的安危,叹道:
“的确如此,莫说烬竹,连我也不能放心。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抓到那人,不然总是放心不下离不开,那边的帝父母亲也会不满。”一边说着,一边添了几分惆怅。
聂傲菁难得见她这副样子,倒觉得新鲜:“难得啊,咱们的女溪大小姐,也会有烦心事了。”
“人家说正经事呢,你还笑!”欧阳女溪跺了跺足,嗔道。
潇亦染对聂傲菁的态度有几分不满:
“我也知道聂将军与溪儿关系好,可也不能忘了身份,以下犯上。”
聂傲菁一怔,知道潇亦染动了气,便起身跪下:“臣知罪。”
欧阳女溪一愣,忙解释道:“我与阿菁从小便是这样,阿菁没别的意思的。”
“溪儿,你要知道,尊卑有别。当主子的体恤下人,是主子心好,却不代表下人可以罔顾礼仪,肆意胡来。如今便出言不逊,日后还不知会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