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怎么样了?”欧阳策亭问道,见洛青絮虽然还是脸色惨白得令人纳罕,呼吸却是已经平缓下来,不由得放了心,“这是傅御医叫我拿来的,伤口愈合得快,也不会留疤。”说着将手中蓝色印牡丹花的瓷瓶递了过来。
“解药如何了。”
“方子已经写出来了,只是还缺一味什么石前草,那东西贯陌洲遍地都是,可咱们这没有。平时里用不着,也没人买来备着。差人去贯陌洲买来,时间上却来不及。傅御医他们也在头疼。”
“石前草是鬼的常用药,派人去有鬼族定居的地方瞧瞧。”
“已经让人去了,还没回来。”欧阳策亭说着,看了一眼潇亦染,“还有一件事。”
欧阳策恒会意,唤道:“施南,请四夫人回去。”
施南应声进了屋内,看了看欧阳策恒的脸色,俯身去拉潇亦染。
潇亦染回手打了过去,虽是打了个空,可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已变得有几分阴狠。
起身便走了出去。
施南随后关上了门,欧阳策亭便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大哥,云塞洲的帝王殁了”
“又殁了?”欧阳策恒皱眉,“不是前些日子才殁了一个。”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欧阳策亭笑道,“人的寿命在六洲中本就是最低的,这些年来虽然也在寻求些延年益寿之法,不过也只勉强能有个二百年的岁数。这次这位活了二百零七岁,也算是长寿了。”
按理说,六洲中有帝王殁了,其他五洲的帝王应当亲自前去吊唁。
可云塞洲的帝王实在死得太过频繁,每隔数十年便要去一位。因此多半是各族少主前去,而这几日,宫中又出了这些事,旁的还好,如今洛青絮受了重伤,欧阳策恒哪里肯留她一人在宫中,而自己离开。因此欧阳策亭特意问问他要怎么安排。
欧阳策恒沉吟半晌,一只手仍然握着洛青絮的手,似乎在犹豫。
“阿亭,要不然”
“我不去。”不等欧阳策恒说完,欧阳策亭抢先开了口。
“为什么?”欧阳策恒看着他,以往这小子从不会回了自己的要求,更何况这种,有几分下命令的意味。
欧阳策亭的脸兀的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倒不像他以往的作风,欧阳策恒凝神想了想,不由得笑开:
“傲菁要回来了?”
“大哥怎么知道?”欧阳策亭一愣,眼中满满地不可思议。
“除了她,谁还能绊住你的脚步?”若不是离得远了,欧阳策恒真想敲敲他的脑袋,总把心事写在年上,那怎么行。
“过两日,聂将军要回来述职,傲菁也会跟着过来。他们这次只呆一个月的功夫,若是去了云塞洲,就就碰不上了。”
欧阳策恒叹了口气,自家弟弟什么都好商量,偏偏这事除外,可他自己去,又着实放心不下洛青絮,一时之间,倒有几分为难。
欧阳策亭也挠了挠脑袋,如果他不去,倒真没人去了。
欧阳东颐兄弟两乃是庶出,这种大事,跟在一旁也就算了,如果叫他们做了代表,不免让云塞洲觉得他们鲲鹏洲有意轻视。
可是聂傲菁又是难得来一次的,上次见她,已是数百年前的事,这次机会实在不愿放过。
心中掂量了半晌,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道:
“我去便我去,只是不知该送什么礼。”
欧阳策恒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帝王葬礼乃是大事,不能轻易敷衍了。我记得苦衷还有一柄黑玉如意,便送那个。”
欧阳策亭点了点头,心中却还在遗憾。
等了数百年才得到见面的机会,就这么被他给扔了。
“行了。”欧阳策恒摇了摇头,“等你回来后,我让你去瞧瞧那地方的情况。”
欧阳策亭双眼一亮,要不是顾虑着洛青絮还在歇息,只怕就要欢呼出声。
“还有,下毒之事,你得费心思去查,就算是为了母亲,也要将那人找出来。”
欧阳策亭明白欧阳策恒的意思,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敲门说妖帝有请,便一道出去。
临走时,欧阳策恒唤来幼云和几个鬼族的婢女嘱咐了好一会儿,才被欧阳策亭硬拽着离开。
他们才走不久,洛青絮的手指就动了动。
动的不甚明显,幼云没发觉。
可其他几人都是从小伺候着洛青絮长大的,只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当即有个丫头叫幼云和她一起去看看洛青絮的药熬得如何。
幼云本不愿离开,奈何那丫头不住地求,再加上屋里屋外都是欧阳策恒的人,洛青絮多半不会再出什么意外,幼云也就只好跟了去。
她走后,有婢女去关了门,洛青絮便睁开了眼。
她一开始就没睡着,是以欧阳策恒与潇亦染、欧阳策亭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撇去潇亦染不管,这兄弟两之间的对话,倒让她有几分疑惑。
为什么下毒之事,关系到的是妖后。
是因为欧阳女溪受了伤导致妖后病了,还是因为害怕那人对妖后不利。
总觉得,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洛青絮不解,想了想,便让婢女把大圣遗音拿了过来。
周身力气不够,洛青絮费劲地弹了一响,声音还有几分刺耳。
就这么一响,便让洛青絮浑身冒汗,喘个不停,一旁的婢女连忙给她拭汗顺气。
洛青絮摆了摆手,费力道:“我要歇息,好生守着不许让人进来,也不许让人吵我,阿恒也不许。”
说罢,才真正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去了那个山崖。
“你可还好?”不等洛青絮说话,慕钧先问了出声。
“没事。”洛青絮却有别的话要问,“你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慕钧一怔,继而脸上显了几分歉意:“是我失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你离家出走之前,簪子已经出了问题。”想了想又补充道,“再给我些许时间,我便能知道。”
洛青絮点点头,慕钧的本事,她自然是相信的:“那么你可知道,这下毒的人,可与妖后有什么牵扯?”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说了废话,慕钧都不知下毒之人是谁,又怎么知道暗地里的牵扯。
慕钧摇了摇头:“下毒的人,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她们之中,没有一人与妖后有牵扯。”
从家里带来的?
洛青絮震惊不已。
她此次,便只带了五个人。除却柏歌之外,云苏、云蕊、云芳、云双都是从小便跟着自己,深受自己信任的。
她们四个之中,竟然有谁有了异心不成。
洛青絮觉得胸口有几分发闷,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
“再给我一些时日便好。”慕钧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多谢。”洛青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难看得慕钧不忍去看。
“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言谢。”
洛青絮摇了摇头:“我是说,两次的救命之恩。长孙契那次,还有之前潇烬竹的结境,都是你救的我。”
初想通时,洛青絮也有几分诧异,可那两次听到的那声响,分明就是琴音。
就是大圣遗音的的声音。
虽然声响极短,第一次便罢,第二次听见,她确确实实地肯定了。
“分内之事。”慕钧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似乎有了几分犹豫。握了握洛青絮在梦中同样冰凉的手,还是开了口:
“你之前为何要问欧阳策恒禁地之事?”
“受人之托。”洛青絮耸了耸肩,向山崖走去。坐在崖边,任凭双腿悬在半空,看着白茫茫的远方,感受着冰凉的风,只觉得惬意不已。
“那你还要进去吗?”慕钧在她身边坐下,视线却不曾离开过她。
“不知道。”洛青絮摇了摇头,“那位前辈似乎不认识阿季,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阿季要找的人,你知道吗?”
“除了你的事,我都不知道。”慕钧笑道,“只不过,你还是再去一次的好。”
“为什么?”
“”慕钧默然,转头看向了前方。
洛青絮歪头看了他半晌,见他实在不愿意说,不免开始猜测:
“你认识他?”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谎话。”
“不认识。”慕钧道。洛青絮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慕钧对老贼的排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不愿意向自己托出实情。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强求。
慕钧数次救了自己,哪怕是为了报恩,也该听他的话,再试一次。
“要去的话,带上我,不必叫溪茶引开守卫,太过打草惊蛇。”
洛青絮点了点头,目光又落于脚下:“下面到底是什么,上次被打断了,这次带我去可好?”
“你受了伤,承受不了,还没到崖底,只怕就没了性命。”慕钧不赞同。
洛青絮冷哼一愣,似乎有些生气,却也没再坚持,摇晃着一双腿。
梦中,她穿着的,死自己最喜欢的青底绣海棠花的鞋,红色的海棠在半空中摇晃、飞舞,像一只惹眼的玄鸟,在云海中穿梭腾飞。让洛青絮好不羡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