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折花楼本有支金翠羽簪子要展出,可到了最后,去的人也无缘见上一面。几番打听过后,才知是妖族少主欧阳策恒不知使了什么法,叫折花楼的楼主直接便给了他。
这事,在六洲之中传得沸沸扬扬,在场人心中也都清楚。
“说。”妖帝沉声道。
“簪子内已被掏空,灌上了穷莽草的汁液。穷莽草毒性猛烈,汁液亦然,灌入簪中,只要佩戴,便会悄悄渗出,由头皮渗入肌肤,只需一个晚上的功夫,便可毒发。”傅展才说完,欧阳女溪的婢女紧接着开口:
“昨日夫人送了小姐这簪子之后,小姐高兴得不得了,回来便叫人裁制衣裳,晚间歇息时,也不愿摘下来。”
婢女的这句话,几乎给洛青絮叛了死刑,欧阳策恒还没开口,潇亦染却急忙解释:“不可能,将簪棍掏空,又给灌上毒,总需要一些时间。而女溪要看簪子是临时起意,事先也没说过要叫大嫂送给她。大嫂又怎么能未卜先知,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这么些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洛青絮不觉有几分讶异,潇亦染此时不应该是落井下石么?怎么反倒替她说话,而这话语中,也确确实实的在为她分辨,并无异样,因此有些许奇怪,一时倒忘了分辨。
欧阳策恒见自家夫人傻傻地在那站着,一言不发,不由心中焦急,便也开口:“傅先生,此毒可有解?”
傅展想了想,道:“若能暂时替小姐压制住毒性,只需三日时间,臣便可研制出解药。问题却在于,中了穷莽草的人,活不过十二个时辰。臣无能,不知如何拖延时间。”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穷莽草毒性之猛,令人发指。中了穷莽草还能活下来的,几乎是屈指可数,傅展能够研制解药,已然是医术高超,若连他也不能拖延时日,旁的人,还有什么办法。
“轩文石!”欧阳策亭忽然叫道:“库中不是有轩文石,拿它来不就成了。”
轩文石乃是数千万年前神族宝石,含在口中,有解百毒之效。取来叫欧阳女溪含了,虽不一定能解毒,至少也能够延缓毒性的蔓延。
只是这石头久未曾用,妖帝等多少都抛诸脑后,若不是欧阳策亭提起,只怕还想不起来。
妖帝看向傅展,见后者点了点头,连忙换人去取。
这时,欧阳策恒才半是感叹半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难为女溪,差点做了阿絮的替死鬼。”
声音虽小,却不妨碍妖帝听见,本来染了几分喜意的脸又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欧阳策恒一个大惊,似乎没想到妖帝听见他的话一般,连忙道:“儿臣是想,女溪与阿絮向来要好,又没什么矛盾。即便是女溪性子直,说话得罪了阿絮,阿絮大可拿出长嫂的身份责骂教训一番,万万不至于牺牲自己最爱的物品来害她。只怕是有人想要害阿絮,却不想这簪子让女溪给要了去。”说完,余光瞥见潇烬竹眼也不眨地看着洛青絮,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作为欧阳女溪的丈夫,自己妻子无端中了毒,本该最有话要说,可从头至尾,却沉默得太过反常。
早在傅展说毒是金翠羽簪子里的,他便陷入了沉思。
簪子是欧阳策恒给洛青絮的,这般珍贵,自然不是随便谁也能碰的。
之前洛青絮也有戴过,并没怎么,偏偏欧阳女溪只戴了一天,便出了事。叫他不得不怀疑是针对欧阳女溪而来。
那么针对欧阳女溪、又能
碰到簪子的,在整个乐胥宫中,屈指可数。
欧阳策恒、洛青絮、以及他们身边几个信任的丫鬟。
欧阳策恒自然不会对自家亲妹妹怀了杀意,那些丫鬟也与欧阳女溪没仇没恨。
剩下的,便只有洛青絮。
打从心底来说,潇烬竹相信毒是洛青絮下的。
那么为什么?
欧阳女溪尽管任性了些,可还分得清尊卑,不会做什么让洛青絮非杀她不可的事。所以问题不是出在欧阳女溪身上。
而与洛青絮和欧阳女溪都关系紧密,无非欧阳策恒和自己。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测,洛青絮此举,是为了自己。
是不是因为欧阳女溪是自己的妻子,所以她才那么介意,所以当初嫁过来之后不愿与欧阳女溪见面,所以出去游玩也不愿与欧阳女溪一起。
是不是,洛青絮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自己就告诉她要成亲了,才叫她一气之下,选择嫁给欧阳策恒。
而那日,欧阳女溪与洛青絮在对弈亭旁,是不是说了什么。是不是欧阳女溪无意间说出与自己多么恩爱,让洛青絮心生嫉恨,故而起了杀意,故而特意拿出做了手脚的簪子。
她知道欧阳女溪一定会喜欢,一定会要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吃味了,她后悔了。她心中爱着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得到这个认知,潇烬竹欣喜得几乎要叫出来,至于旁人说了什么,完全不知。他只想赶紧找个机会,与洛青絮说清楚。然后他便带她回合罗洲。
那是他的地界,不怕欧阳策恒做什么,即便妖族要发难,魔族也不会生惧,更何况,鬼帝是一定会护着自己女儿的。集魔、鬼二族之力,莫说打败小小一个妖族,即便是让它在六洲中消失,也是不成问题。
欧阳策恒自然是不知潇烬竹的心思,只是看着他的那张脸,越来越觉得厌烦。
自家妹妹、她的妻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可他却还在打大嫂的主意,那眼中透露出的光芒,分明是欣喜若狂,分明是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抑。
双眸渐渐冷了下来,若不是洛青絮此刻还受着怀疑,他几乎便要冲上去。
“查。”妖帝思虑半晌,底下的风云涌动半点不知。此事虽有疑点,洛青絮却也不是没有嫌疑。也不排除她故意用这种手段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只是出于对嫡长子的信任,爱屋及乌之下,他也选择信任洛青絮。
但不管要害的是欧阳女溪还是洛青絮,都不可轻易算了,都得查个清楚。
欧阳策恒闻言,才松了口气,应了声是,便带着洛青絮离开。
他们在那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早些走了,免得让某些人多生心思。
洛青絮却在疑惑潇亦染的态度。
这毒只有可能是她下的,毕竟整个乐胥宫中,说得上与自己有仇的,唯她一人。
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动的手脚,可想要置洛青絮于死地,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她为什么要为自己辩解。若是借着辩解的名义加害,也就罢了。可潇亦染确确实实在替她开脱。
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后来的计划,定能让她毫无反击之力,所以此时,也不在乎妖帝对自己的怀疑的多少。
看来以前是自己小看了她。
洛青絮细眉轻蹙,想着潇亦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却不知她的这表情,在欧阳策恒看来,却是担忧。
想想也是,洛青絮自小也算被护着长大的,外界的险恶一概不知。忽然出了这样的事,难怪会不知该怎么做,难怪会觉得害怕。
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轻声安慰道:“别怕。”
洛青絮茫然地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欧阳策恒说了什么,笑道:“有你在,我又怎么会怕。”
欧阳策恒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亲自将人送回了酩酊殿,才离开。
他才走没多久,洛青絮便摒退了左右,连柏歌也不留着。
柏歌只当她受人冤枉心情不好,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也没多问,便将人都赶了出去,连外间也不留人,自己则是守在门口,免得有谁打扰。
念咒设了个结界,确定屋外的柏歌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才唤了洗茶出来。
“此事,你怎么想?”
“穷莽草不易得,那人定是早有准备,只是不知是哪一种情况。”
听溪茶的意思,倒像是怀疑那人不一定是以毒害欧阳女溪的方式陷害自己,而是像欧阳策恒说的那般,本是想要自己的命,结果让旁人遭了秧,不由觉得好奇:
“为什么这么想?”
“潇亦染说的,做这些功夫,需要时间,而欧阳女溪要看簪子是临时起意。这么会儿时间,完全来不及做手脚。只有可能是之前,簪子已经出了问题。”
洛青絮点点头,这簪子从折花楼得了,她便一直戴着,直到回宫之后,才放了几天。之后又因与欧阳策恒争吵,离开时并没戴上,回来后忙着欧阳言清的婚事,也没时间去打扮。因此她回宫之后,竟一次也没戴过。很有可能在她回宫之前,便有人动了手脚,只待她毒发,而自己却可置身事外。
这么一来,潇亦染倒真没了嫌疑。
洛青絮可不信,她还没嫁过来,就能够买通酩酊殿的人作为眼线替她做事。
所以,真的是有人想要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