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迸发出的杀意迫使洛青絮往后退了一步,那似乎要将天地万物尽数斩灭的杀气唬得溪茶来不及多想,挡在了洛青絮面前。手中长剑已出,直指顾白季的咽喉。
可只出现了一瞬,溪茶举起剑时,便已经消散地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如此,叫溪茶更加紧张了些,手中剑半点也不敢松懈。
顾白季哪里把他放在眼里,目光却落于洛青絮右手之上。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薄剑,执剑的手还有几分发颤。
呼吸了几下,叫自己平静下来。洛青絮将剑收了,溪茶还没动作,便轻轻搭住他的手,带着那只有伤疤的手臂缓缓垂落,笑道:“没事的,溪茶。”
溪茶望了她一眼,退后一步,隐去身形,却不肯离得太远。
“抱歉。”洛青絮耸了耸肩,“刚刚实在是有些可怕。”
顾白季走向洛青絮,到她身边时,劲边一凉,已然出了一道血痕。吓得洛青絮连忙捉住了顾白季的手,喝道:“溪茶!”
顾白季不在意,只认真的看着洛青絮:“答应我,一旦发现了这样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被那双眸中的光彩震在原地,洛青絮只愣愣地点点头,全然不知如何反应。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白季略微舒了口气,脸色也好了几分,转身欲走,双手却仍被一双纤细的手捉住。
看了眼一旁的空地,顾白季道:“我不与他计较。”
惊醒一般,洛青絮连忙缩回了手,面上飞过一丝粉红,待整理好心绪再抬起头来时,哪里还有顾白季的影子。
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番,确定他人已走远,洛青絮才开口:“溪茶,你可还记得上次那山洞。”
“是。”
“能不能将守卫引开,我要进去。”
话音随风飘远,却没再听见回复。
溪茶已经走了。
洛青絮不确定,欧阳策恒事后有没有下过什么命令,譬如,连她也不许进那个山洞。
若是就这么莽撞的去了,只会打草惊蛇。
虽说欧阳策恒答应不再骗她,可这件事上,多少还是有些隐瞒的,或许是他也不知事情真相,或许是事关重大,未得妖帝命令,他不能告诉自己。
可洛青絮总觉得奇怪,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山洞,心中便是说不出的好奇与疑惑。这样的好奇驱使着她再一次去山洞中,去问个明白。
所以即便顾白季今天不说,她也会找机会进去。
只是顾白季的一席话,让她更添了几分好奇。
罪大恶极?
到底是怎么样罪大恶极的事,能让妖帝他们如此费心。
听上次那位前辈所言,似乎他有些年纪了,至少,比妖帝要大得多。
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溪茶已经解决了,便寻了人少的小路,往记忆中的方向前去。
及至山洞前,仍有一人与空气搏斗。
洛青絮悄悄隐去了身形,小心翼翼地从那人旁边走过。
那人陷入了苦战,面对不知真身的敌人,已有些难以支撑,哪里还分得出心力去查看周围。
深知溪茶拖不了多长的时间,洛青絮加快了脚步。
那洞中一样的寒彻心扉,饶是洛青絮事先做了心理准备,真正踏入时,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身子。
咬咬牙,快步走到了寒潭旁,往下一看,这潭深不见底。
朝手心哈了口气,看着白色的水雾喷在手上,连忙搓了搓手,朗声道:
“晚辈洛青絮,见过前辈。”
“你是。”苍老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讶异与欣喜。
“是。”
“怎么也对。”那人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中的欣喜也转变为悲伤。洛青絮虽不知为何,却也没时间可耽误,只好急急问道:
“前辈可认识一位叫做顾白季的公子?”
“顾白季?”那人迟疑半晌,似在思考,“是妖?还是鬼?”
“不,是神。”
“我认识的神,都已死了。”那声音笑道,笑得洛青絮直发苦,喉头一梗,双眼不住的发酸。
“前辈是何人?”
“我?我也不知我是谁了,我的名字太久没人叫,忘了,忘了。你便叫我老贼罢。”
“老贼?”洛青絮一愣。
老贼“呵呵”笑道:“他们都这么叫我,或许这便是我的名字。那个顾让你来找我吗?”
“不是,他要找一位罪大恶极的人,青絮以为是前辈。”
“罪大恶极?是我,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担当得起这四个字。他找的是我,只是,他为什么要找我?”老贼似在问谁,又似在自言自语,“他是神,神为什么要找我?为了它?妄想!妄想!永远也找不到,除了他,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可就是你们杀了他,是你们杀了他!”老贼忽的发了怒,大吼大叫不止,山洞摇晃起来,细石尘埃下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洛青絮暗叫不好,转身跑了出去。
赶出山洞,洞外空无一人,却有声音在她耳旁催促着赶快离开。
来不及多想,连忙隐了气息便往外跑,远远地见着妖帝带着人往这边赶来,唬得她慌不择路,随便选了个地方便一头扎了进去,双腿不敢停歇,更不敢往后看上一眼,似乎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落入侍卫之手,直到撞上了什么,才止住了她的脚步。
抬头一看,竟是潇烬竹。
洛青絮往后面望了一眼,见没人追来,才松了口气,靠在一旁的树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她跑得太急,此刻也累得不行,全然没察觉到,自己惊慌失措的神色,在潇烬竹眼中,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潇烬竹的眸色黯了黯,忍不住伸手拂去洛青絮面颊上的汗水。
洛青絮一惊,连忙闪过,眼中带了几分防备。
“阿絮便这么怕我不成?”潇烬竹收回手,面带冷笑。
“还请潇二哥自重。”整了整因奔跑而显得有几分凌乱的衣衫,洛青絮正色道。
“自重?”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潇烬竹向前几步,洛青絮连忙后退,背后却是大树,退无可退。“以前叫我背你时,怎么不自重了?”
“那是青絮年幼,又扭了脚,周围只有潇二哥一人,不请你帮忙,难不成一个人在那等死不成。”洛青絮对上潇烬竹的眼,眸中尽是凌厉。
潇烬竹一愣,竟有几分慌了,继而笑道:“我家阿絮长大了。”一面说,一面抚上洛青絮的脸颊,另一只手却是死死擒住了洛青絮双腕,叫她挣扎不得。
“潇二哥,这里是乐胥宫。”洛青絮喝道。
“你敢张扬么?叫了人来,见我们这样让我想想,是要先解释你我之间为何肌肤相亲,还是先解释堂堂少主夫人,为何在没有路的小道中,跑得这么急两件事都那么不可告人,你要先说哪件?”捏起那美丽的下巴,潇烬竹对准那唇,便吻了下去。
还没等碰到那双朝思暮想的粉唇,便听得身后风声响起,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回过头去,却空无一人。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的肩上,已然架了一柄薄剑。
剑身发着寒气,叫他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洛青絮眼中的杀意掩藏不住,潇烬竹却毫不畏惧:“你敢杀我吗?”
“为何不敢?”挺了挺剑身,薄剑划破皮肤,染上滚烫的鲜血。
“杀了我,女溪定然不依,定是要闹着查出真相的,到那时阿絮可能就要好好解释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了。”
“只要没人知道你死了,便无事。即便知道了,也没大碍。总之有人会替我背黑锅。”洛青絮杀意已起,尽管她知道,即便溪茶将尸首收拾地再干净,尽管山洞有人闯入不会有谁以为是她,而只以为是老贼的人,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潇烬竹无论如何也是魔族嫡出的二公子,妖族大小姐的夫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妖魔二族定不会轻易算了。更何况自家帝父与魔帝交情不浅,也不会不管这事。
一旦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承担这份责任的,不止她一人。
没必要为了一个浪荡子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深呼吸了一口气,洛青絮仍是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将剑缓缓放下。
潇烬竹得逞的一笑,他便知,洛青絮不敢。
放松了心情又要靠近,只觉后颈一痛,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洛青絮看着瘫倒在地的潇烬竹,眼中的鄙夷难以掩藏。
“好好教训一顿,扔到别的地方去。”吩咐了一句,洛青絮提步离开。
好容易到了大路上,见不远处有了人,洛青絮才算是松了口气。
老实说,被发现闯入山洞倒没什么,大不了受一顿罚。
可叫潇烬竹缠上了,却是烦死人。
洛青絮捏了捏眉心,不知以前那个总是照顾她,总是爱笑的潇二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他是这么固执的。
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明明她已嫁,他已娶。为何他还是这么固执。
抬眼看见不远处的人影,洛青絮只觉得头更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