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絮仍不说话,却抬步似要离开,唬得欧阳策恒捉紧了她的袖子:
“你要去哪儿?”
“过不了多久,便是言清大婚的日子,作为长兄与长嫂,怎能不出席。”洛青絮低着头,声音也冷冷的。说出来的话语却叫欧阳策恒松了口气。
见洛青絮将袖子扯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连忙跟了上去。
施南和柏歌已与马车已在客栈外等着,见洛青絮出来,施南连忙行礼,柏歌则是眼圈一红,直接扑进了洛青絮怀里,哭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柏歌了。”
洛青絮含笑点了点头,一边拍了拍柏歌的背,轻声道:“好啦,我不是没事吗?”
柏歌点点头,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便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足够容纳十几人,现在只坐了两人,显得有几分宽阔,尤其是这两人一人坐在马车的一边,中间隔得极远时,不止让人觉得宽阔,甚至广阔。
欧阳策恒一手拿着茶杯,不时地看向洛青絮。
洛青絮肯跟他回去,的确是个好迹象,可这样子明显还没消气。
虽说她生气的原因让自己也很火大,可这次,若不是顾白季刚好遇见,将人堵在客栈里,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若再因那件事吵一架,洛青絮再离开,想要找到她,只怕更难。
而这么晾着也不是个事,冷战到最后,情分也就消磨殆尽了。
得开个话头,至少先吸引洛青絮与她说话。
说什么好呢
欧阳策恒一时有些苦恼,若是平时的小气小闹,他插科打诨的,说几句不要脸的话好好哄一下,多半就成了。
可现在他要敢腆着脸上去说些不着边际的,只怕是适得其反。
得说些洛青絮比较关心的。
洛红英?
不行不行,说了非得吵起来不可。
也不是表达思念之情苦寻之罪的时候,这些话在她消气了之后说还能让她心疼,现在说,不找死呢嘛。
胡乱闲扯的话,说不定还会招她烦。
欧阳策恒想了又想,其实有个现在的话题摆在他面前,只是他不很愿意去说罢了。
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以说一下,只好开口道:
“你可知,阿清要娶的,是什么人?”欧阳策恒面上带着笑,心中却紧张得要命,饮了一口冰凉的茶来缓和心情,见洛青絮不打算回他,虽有几分失落,却也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又道:
“本来我是不同意的,可这小子悄悄地去回了帝父,帝父先开了口,我也没了办法。”欧阳策恒笑道,隐隐有一丝怒气,半途接到欧阳策亭的来信,说他去云夷殿时,欧阳言清早已在了,面上泪痕未干,眼中满是激动。
他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竟亲自去求妖帝。
尽管是庶出,也是妖帝之子,此事,他本也要尊重欧阳言清的意愿,既然他同意,又何乐而不为,因此也就应了。
信未读完,欧阳策恒心中已起了火,他家四弟好本事,还会绕过他先去求帝父去了,将他置于何处?
愈想愈觉得气愤,忽想到自己提起此事的原因,忙稳定了心神。
“他要娶的,是魔帝唯一的女儿,潇亦染。”
洛青絮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欧阳策恒,眸中多了几分讶异。
“听说,是她主动向魔帝提出的。潇亦染是嫡女,而阿清是庶出。按理说,魔帝不可能同意此事,可潇亦染声名狼藉,叫人避而远之,魔帝无奈之下,才肯应了此事。而阿清自小便是倾心于她的,这下子一拍即合。”
“可她前不久还说要嫁与你做妾。”
“我要说的便是这个,潇亦染自小眼高于顶,对阿清向来不拿正眼去看,如今突然说要嫁给他,一定有什么想法。”
洛青絮明白欧阳策恒的意思,“嗯”了一声,便又低下了头,欧阳策恒又说了些逸闻趣事,她也没再答话。
不是不想答,而是不知该怎么答。
老实说,她并不知该怎么面对欧阳策恒。
抛去婚后他对英儿说了那些话不提,他实在没什么错处。
之前,一直是她与洛红英刻意隐瞒,故意设计。欧阳策恒只是在知道真相之后,选择隐瞒了一些。
她生气的,多半就是隐瞒。
尽管她知道,当时她若是知道了,此事定会闹大,这对双方都没好处。
可她就是生气,她讨厌被人欺骗,尤其是自己身边所信任的人。
欧阳策恒的欺骗,让她想到了沈皎,那个从头至尾都在欺骗自己的人。
那次,是她第一次那么全心地相信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结果却这么刻骨铭心。
欧阳策恒说过,不会骗她,她信了。
可这句话,就是一个大谎话。
洛青絮怒了,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愤怒,于是她选择离开,她不想再见到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
她完全无法判断出欧阳策恒是否在说谎,这意味着,以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
这还算能忍受,毕竟当初决定嫁过来时,她有想过这样的生活,对未来的丈夫句句猜测,步步为营。
可叫她不能忍受的是,以后该如何面对洛红英。
洛红英的丈夫、意中人、宁死也要为他守忠的人,却被她给抢了过来。
难怪洛红英眼中总有一股抹不去的悲伤,难怪她也开始瞒着自己,难怪她会躲着自己悄悄地哭。
那时洛青絮还有几分生气,为了自家妹妹的隐瞒。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欧阳策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红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切。
甚至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该怎么办?
洛青絮茫然。
她想问问溪茶,可溪茶在此事上,也骗了她。
她想问顾白季,可顾白季不在身边。
那么便只有问问慕钧了,尽管他一开始就站在欧阳策恒那边,帮他说话。
叹了口气,洛青絮闭上双眼,迫使自己进入梦中。
静静听完洛青絮的话,慕钧找到了症结所在。
洛青絮其实早已经想不通,唯一过不去的,是洛红英。
她怕洛红英不肯原谅她。
“为何不写封信给英儿,与她商量一下。”
写信给洛红英?
洛青絮低下了头。
她不敢。
她已经好久没跟洛红英写过信了。
这段时日也接到过洛红英的信,写的不过是些所见所闻,与以前一样。
可她却不敢回信。
有次已经下定了决心,拿出纸墨,执笔的手却颤了又颤,信纸上滴了好些墨点,可她还是不能写出一个字。
“英儿既是女子,又是你妹妹,更能为你拿主意,问问她吧。”慕钧笑道,指尖略一拨弦,洛青絮便睁开了眼。
告诉英儿么
洛青絮犹豫着,如果不说,岂不也是在欺骗英儿,她最讨厌的事,自己怎么能做?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起身去拿纸笔,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块毯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欧阳策恒做的,洛青絮看了一眼车子另一旁的欧阳策恒,没说话,而是自己去了桌前,铺纸研磨。
好容易下了笔,每次写出来的东西都不尽人意,待车内铺了满满一层揉成一团的废纸之后,洛青絮才算停下笔。
拿起信,读了又读,总觉得还有问题,可又说不出哪里可以改。矛盾了半晌,才化出一只湖蓝色的信鸟,任它把信带走。
等待回信的这段时间,洛青絮说不出的煎熬,白天夜里睡不着,胃口也不好,每次都是柏歌半哄半威胁着,才勉强吃了些。
欧阳策恒每日都积极地与她搭话,也没心情理。随着时间飘逝,她也越来越忐忑,总觉得这一日的十二个时辰分外漫长。
欧阳策恒在旁边说个不停时还好,心中被这声音吵得烦,也没空去想太多。
可到了夜晚,独自睡在床上,听窗外风声呼啸,洛青絮越想越慌。
难不成英儿不愿回信?
她气了,恼了,不愿再理自己了?
越想着越心慌,甚至开始后悔,为何要写这封信。
就这么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七日之后,那只艳红的信鸟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洛青絮的心停顿了一拍,多日来对于审判的等待,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欧阳策恒见她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悬了起来。
这几天洛青絮的表现,他全数看在眼里,却又不能做些什么。总是在盼着洛红英的信快些来,一面又怕那小妮子言辞不当,刺激了洛青絮。
因此,从洛青絮颤抖着手拆开那封信开始,他便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人便出了事。
眼看着洛青絮的表情渐渐放松,最后瘫坐在地,眼眶有几分红润,自己的心,也就渐渐落了下来。
应该是没事了。
有了这个认知,欧阳策恒缓步走了过去,半蹲在她面前,柔声问道:
“怎么了?”
“英儿她不怪我。”洛青絮有几分激动,“她说她从来不怪我,她说她对你不过是欣赏,现在已经找到了能陪自己度过下半生的人,她说她不怪我。”
“那你呢?你还怪我吗?”欧阳策恒坐了下来,握着那人的手。
“下不为例。”洛青絮对上那双眸,眸中含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