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药后,溪茶的脸色渐渐有所回缓,一时半会儿却醒不过来。
“他们在那边,走吧。”
“那溪茶呢?”洛青絮抬头,看着顾白季,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他与班主有过恩怨,不能带他去。”
“我在这陪他。”洛青絮低头扶着溪茶躺在地上,却被顾白季一把拽了起来。
“你干”
“他不会有事。”说完,拉着她转身便走。
洛青絮挣不脱,只能被动地被拖着走,不觉又气又怒。
“有力气做些无用功,不如将面具带上。大家都认识洛红英。”
洛青絮惊讶的抬起头,已见到了不远处的马车,不由忙着戴上面具。
才将面具压在脸上,没来得及戴好,莫颔已经蹦了过来。唬得她连忙低头,用仅剩的一只手,一面稳着面具不使之掉落,一面要将它弄好,倒真有些手忙脚乱。
“长楚姐姐?”莫颔一喜,过来握住了洛青絮的手。
洛青絮才将面具戴好,猛然被人握住了手,先是一惊,继而舒了口气。
好险。
“你也在这,真是巧了。看来阿季哥哥催促着提前出发,是有他的道理的。”这话虽然是对洛青絮说的,可莫颔却是一直看着顾白季,笑得灿烂无比。
洛青絮勉强地带上一抹笑容,便被莫颔拉了过去。
那处已有二三十人在,除了九名乐师,剩下的男女不等,却又不像是仆人婢女。
周围站着十辆马车,每一辆都以白色绸缎作帘,车顶四角分别挂着四个青铜铃铛,形状却各不相同。一为囚牛,一为帝江,一为迦陵频伽,一为蒲牢。四兽皆为好音乐,擅曲理的上古神兽。
此刻众人几几成群,谈笑畅聊。
见她三人来,纷纷站起身来,虽未行礼,也未说些什么,可那意思显而易见。
顾白季径直走向了一辆马车。
车内恍惚有人,应当是莫商。
待他入了马车,众人才放松下来,继续聊着。莫颔拉着她径直走向了乔予顷那群人那边。
刚好九人,是那九名乐师。
他九人团坐在一处,见她们来了,又让出了两个位置。
洛青絮满心想着溪茶的情况,也没听见他们谈了什么,直到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本来不想去搭理,可那道目光却异常地有耐心。
洛青絮略一皱眉,不耐地看了过去,正对上乔予顷双眸。后者全然没想到这一出,不由得一愣。
见是他,洛青絮烦躁的心理有所缓解,问道:“在下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什么,只是咱们头牌。”头牌二字乔予顷刻意说得很轻,几乎叫人听不清楚,“头一次带客人回来,有几分好奇长楚姑娘,咱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听着你的声音好耳熟。”
“滚你丫的。”坐在他身边一男子立刻推了他一下,“长楚姑娘也敢勾搭?不怕咳咳找你麻烦。”
“谁勾搭了?我说真的!你别再这捣乱,连那两个字都不敢说,瞎叨叨啥?”
“我不敢,我是不敢,你敢你说啊。”
“我刚刚不是说了?”
“有本事大声点,让他听见啊。”两人争执起来,旁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并没有理他们,莫颔倒是凑到洛青絮耳边,悄声道:
“‘头牌’是咱们给阿季哥哥取的外号,可阿季哥哥最讨厌别人这么说。”
洛青絮点了点头,紧皱的双眉却始终无法舒展开来。
溪茶伤得那么重,又昏迷不醒。这么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外,还是附近有那种诡异林子的荒郊野外,怎么能叫人不担心。
可她显然不能离开。
顾白季虽然进了马车,可莫颔还在。
莫颔一定不会轻易地放她走。
即便她能脱身,顾白季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在她还没跑多远时,就成功地截住她。
到那时,受苦的还是溪茶。
“你衣服这是怎么了?”忽然有人一问,指着洛青絮的裙摆,吃惊不已。
他叫舒留,家中是医学世家,因此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洛青絮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洞的边缘泛黑,此时还不断向四周扩展侵蚀。
相比是刚刚在剑上沾染到了溪茶伤口的毒。
这毒倒也着实厉害,只是沾染了这么些,便在短短时间内扩展到如此地步,甚至里面的衣衫也被浸染,一层一层地往下吞噬。
“这”洛青絮才刚开口,舒留便冲了过来。一把撕开了最外面的裙摆的那一块,将其仍到一边。
很快,周围的树叶便被侵蚀,变得漆黑腐烂。
舒留见毒液还残留着,说了声“失礼”,便将染了黑的地方统统撕下,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生怕有所遗漏。
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捧着自己的脚来回打量,洛青絮自然十分不自在。却知道他这是在救自己,只好极力忍耐。
确认没有毒液之后,舒留又拿出一个瓷瓶,将瓶中褐黄色的药粉撒在小腿与足上,这才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洛青絮,忽的反应过来似的,脸一红,连忙退回了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上,结结巴巴地开口:“抱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故意的。那那个那个毒厉害得紧!不快些的话,腿就就”
“长楚知道,还要多谢公子相救,只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毒?”
听得洛青絮没有怪罪,舒留才放心下来,深呼吸好一会儿,平复了心绪之后,才缓缓开口:“姑娘是进了白骨林罢。”
“白骨林是什么?”
“这附近有一座林子。相传数千万年前掀翻神族统治的那一场大战中。神族少主玄穹,被最信任的心腹所背叛,身受重伤,被围在这林子中,受马践骨髓之刑,尸骨无存。临死前,他却下了一个诅咒,所有进入林子的生物,都会化为白骨,永生永世困于其中,不得超生。”
“那些人出听闻,还不觉什么。可玄穹死后,他们却走不出这林子了。这林子不大,一眼便可望个干干净净,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而林中原本的动物,都在一夕之间无故死去。刚死不久,皮肉便迅速腐化,只剩白骨。就连林子中的溪流,也在瞬间干涸。”
“整座林子瞬间变得死气沉沉,众人慌了,想逃,却逃不出。只能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亡,顷刻间化作白骨。腐肉全都融入土壤中,竟使土壤染了剧毒。而众骷髅平日里便被埋在土地中,渐渐地毒入骨髓。平时倒罢,一旦有人进了林子中,骷髅便会爬出来将其拖入地中,因此被叫做白骨林。这林子出了名的有进无处,你进去了?”
洛青絮点点头,不欲多言。
若不是她饿了,溪茶也不会想着进去给她找吃的,也不会落得这么个地步。
舒留正想问她是怎么出来的,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那马车,脸上露出了然。
“有进无处,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乔予顷好奇地问,却被敲了个栗子。
“你傻啊,自然是那位救的。”说完见乔予顷还是一脸茫然,便朝马车努了努嘴。
乔予顷还是有些疑惑,盯着那马车看了半晌,又看看洛青絮,又看看莫颔,猛然间恍然大悟,发出一声感叹。
忽又想到什么似的,贼兮兮地凑到洛青絮面前,笑问:“难不成,你是未来的嫂子。”
洛青絮含笑摇了摇头:“长楚已嫁作人妇。”
“哦。”乔予顷有几分失望。
“说起这个”乔予顷身旁坐着的,名唤蓝九的开口道,“锦末那小子也真是,成个亲就要退班。要知道退了的人,以后都不能再入了,你说他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啊。”
“红娇娘在怀,江山也可抛诸脑后,何况我们小小的一莫家班。”乔予顷在那边摇头晃脑,说得煞有其事。
“说起红娇娘,我倒想起红衫那小丫头了。她对锦末可是一往情深,不知得偿所愿了没。”
红衫是洛红英在外的化名,听他们谈起自家妹妹,洛青絮来了精神,不由得竖起了耳。
“听说她也在贯陌洲,不过身旁跟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应该没能成,只不过”蓝九说道,“听说红衫便是鬼族的二小姐,洛红英。”
一言出,震惊四座。
“你的意思是,红衫喜欢的是自家姐夫?”
“不对不对,我可听说了,这锦末原本就是与红衫订的亲,只是临时反悔,非要娶她姐姐。”
“那红衫不得哭死,锦末也不像是这么靠谱的人谁叫你们过来听的!”舒留喝道。
这世间有几人不爱听这些流传,因此周围人不由得都凑了上来,想听个明白,却被舒留给合开。
“予顷,你前段时间不是见过锦末吗?到底怎么回事。”
一直装哑巴的乔予顷被点了名,脸上划过一丝心虚,继而大喊着:“别人的家事,咱们在这说什么,又不是那些婆子,整日里没事干就知道在那说三道四的。”
“不过好奇随便问问,你急什么。”蓝九一愣,倒是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既然敢做,便不要怕别人说。”洛青絮冷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