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姓洛,洛长楚。”洛青絮一边说着,一边沾了些米汤,将这三个字写在地上。
男孩认真地看着那娟秀的字体,像是从未见过这几个字一般。
洛青絮看着他的黑发被尘埃染得灰扑扑的,乱七八糟地揉做一团,打了不少的结。忍不住的伸手去抚。
哥哥死的时候……似乎与他差不多大。
想起洛淮苍,洛青絮不由得喉头一梗,眼圈也红了起来,幸好牢里昏暗,让人看不清她有什么不对,连忙问道:
“你叫什么?”
男孩这才抬头,疑惑地摇了摇头。
在他的认知里,从没有名字这个东西。
“那你多大了?”
洛青絮又问,男孩依旧是一年茫然地摇了摇头。
洛青絮暗暗地叹了口气,捋了捋他额前的发:“那你们刚刚在哭什么?”
男孩一顿,眼中蕴满了水雾,倔强了半晌,终究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羊群效应一般,众妖都抽泣起来。
洛青絮伸手拭去他面上不停滚落的泪珠,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男孩用手臂抹了抹脸,在地上写着:
他们被买了。
洛青絮看着他们的神情,似乎他们所理解的“被人买了”,与自己所理解的不一样。
“买了怎么了。”
买了就没了,永远没了。
男孩一边说着,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洛青絮本想解释一番,话临出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半妖被买之后,终身为奴,无论是受尽折磨还是陷入宠爱,都不可能再回来,不可能再与他们相聚。这与永远没了也没法区别。
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脚步声伴随金属地碰撞想起,洛青絮与半妖们皆是一惊。
连忙叫他们别怕,以往怎样便怎样,别想着这地方多了个洞,连忙钻了回去。快速却不显慌乱的把砖石砌在洞口,将碗摆回原处,自己也是回到原来的位置,闭上双眼,只装作又晕了过去。
来人打开房门,径直走到她身前,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拿过烛火照亮。
烛火离得极近,近得似乎要烧燃弯曲的眼睫毛。让人有一股被灼伤的错觉。
相比男人一身不知怎么形容的污秽的气息直直扑倒洛青絮脸上,烛火的灼伤倒真算不上什么。
至少尚能忍耐。
可不能忍也得忍,洛青絮暗暗使出龟息之处,尽管那气息喷在脸上,像是许多细小的虫子密密爬个不停,却少了几分令人作呕的感觉。
只不过,那男人再不将脸移开,洛青絮只怕就忍不住了。
幸好,男人只是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晕了,便提起她往外走。”
一直将她带到一个明晃晃的地方,才将人扔在一个用几块木板搭成的床上,发出剧烈的响声,摇摇晃晃地,像是快塌了。
“爷,这丫头可还没醒。”
“怎么,你还怜香惜玉不成,反正是个试验品。”
“万一给弄死了怎么办?”
“那就再弄几个回来。”
“万一那个男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一阵寂静过后,殴打声随之响起,夹杂着那人的痛呼求饶声。
长孙契吩咐众人往死里打,才回过身来。一回身,正好撞上一双清亮的眼,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
“红衫醒了?我还当你要再过一会儿才醒,那可没意思了。”
洛青絮看了看屋内摩拳擦掌的大汉,心中已有了计较。晃了晃手腕上的镣铐,铁锁与铁链想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能放,不能放,放了你便跑了。”长孙契大笑道,洛青絮也不以为然地放下了手:
“这么多人,还能让我一个小丫头给跑了?”
“我听小影说过你,是个聪慧狡诈的,兴许一个疏忽,让你钻了空子,我可懒得去抓。”长孙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并不吃这一套。
“那是我心甘情愿地让大家都舒服了,还是拼了命拉上一两个垫背的一起去死,你选哪个?”
长孙契的扇子被凝在半道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你什么意思?”
“解了我的束缚,叫我好好歇息几天养伤,我便如你所愿。”
长孙契上下打量了一番洛青絮,他才不信会有谁主动应承这种事,这丫头看着便不老实,谁知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细细想了一番,忽然便了悟:“你是想拖延时间,好叫情郎来救你,算盘倒是打得响。”长孙契说着便大笑起来,屋中的大汉也纷纷笑出声,那声音十分夸张,却一个个都是卯足了劲,不肯落于人后。
“你若同意,我便如你所愿,若不同意,便叫所有碰着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那你便叫他不得好死。”长孙契似乎笑得有些缓不过神,却仍是向一人使了眼色。
那人虎背熊腰,高大粗壮,似乎两个洛青絮叠起来也不够个。
大汉走及床边,洛青絮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哭喊退逃,而是保持着那个动作,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大汉心中虽然也觉得有些怪异,可此时的他满心只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哪里还有精力去想别的。“嘿嘿”一笑,搓着手便要去抓洛青絮的衣裳。
洛青絮只是抬起了手,轻轻搭在大汉手腕上,也不见她有什么别的动作,大汉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长孙契心下一惊,之前明明已经叫人好好地搜过了身,这会儿怎么可能藏着什么暗器。
在看那大汉,有面部至脖颈,已经开始泛黑,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延伸,分明是中了不知名的剧毒。料定了洛青絮定是在哪藏匿着暗器,喝道:“把她手脚都给我按住了,再仔仔细细地搜,一点半寸也别放过。”
众大汉应了一声,便朝她走来。洛青絮正要隔断镣铐与之大打出手,忽听得一声隐隐约约的响,响声有几分耳熟,却记不起是什么。
那声响过后,大汉们与长孙契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在原地呆了一眨眼的功夫,才又有动作。
“爷,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有。”一人上前禀告,洛青絮冷眼瞧着,他们分明没碰到自己,哪来的搜。
若说是为了护着自己刻意隐瞒也不像,毕竟长孙契就在面前坐着,看那模样,也没觉不妥。
总不可能是长孙契故意戏耍她吧。
既如此,问题便可能出在那声响上面,那声响十分熟悉,可现在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半妖们此起彼伏地啜泣声。
与之对应的,长孙契便是不住的心惊,趁方才搜身那会儿,长孙契检查过那具尸首,却没有半点伤痕。
即便是暗器淬毒,也总得让毒溶入血液,绝没有这般隔空便毒死的。
幼时曾在哪本书上见过,鬼擅长巫诅之术,杀人不许刀刃,只要一句诅咒,便可叫人立时毙命。
早先还觉得荒诞无比,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这小妮子真用巫术当着他的面便杀了他手下一人。
如此的话,红衫要想杀他,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越想越觉得一阵阵发寒,倒有几分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同样有些惊慌的大汉们,长孙契手一挥:“先带她回去。”
“我看谁有这个胆子。”洛青絮冷笑一声,只见拨弄着发梢:“方才任你们动作,只是不想一日内杀生太多,若是执迷不悟。今儿,吾便破了此戒!”最后一声轻喝,成功将众人唬得面面相觑,尽管长孙契还在不住的催促,却是没人敢上前半步。
后来不知谁出了个主意,这屋子虽然不比牢房,却也结实封闭,将洛青絮锁在此处,再派两个人在门外看着,也没多大问题。
长孙契已经慌乱了心,深知此时不能轻易做决定,在心神不宁下做出的决定,一定不明智,因此也就采纳了这个意见,带着一行人匆匆走了。
洛青絮竖耳听了一会儿,确定他们都走远了之后,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拿出刃身通红的小刀,轻轻挑开了手脚上的镣铐。洛青絮又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掏出了一个小洞。
离了屋子,洛青絮自然隐去身形,一路上与不少人面对面而过,却没谁有这等本事能够发现她。
循着空气中淡淡的药味,洛青絮到了药房,四处翻找一会儿,值钱的药材与成品不少,却无一个是能将六洲百姓变成不伦不类的半妖的,甚至连相关的药方也无。
想来也是,这等重要的东西,又怎么可能随意仍在药方这种谁都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多半是放在了长孙契的房间。
洛青絮的运气还算好,不过找了四五间屋子,便找到了长孙契所住。
此刻他正与花影在澡盆子里玩闹嬉戏,莫说洛青絮敛了气息,即便是显了身形站在他面前,多半也是看不见的。
只是一进屋,那高亢娇媚的声音还是让洛青絮不由得脸一红,她已然嫁作人妇,自然知道那激荡的水声代表了什么,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在别人做这种事时闯入屋子里翻找东西,洛青絮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要不是长孙契与花影正在兴头上,外界动静一概不知,洛青絮只怕已经被发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