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顾白季握着洛青絮的手,却仍是看着前方。
他二人早在男人进来时便躲到了角落中,再加上刻意将说话的音量放低,众人又只顾着看那男人去了,也无谁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洛青絮不甘心地甩了甩手臂,发现还是徒劳。耳旁听着顾白季冷冰冰不含一丝起伏的声音,只觉得心中莫名的烦闷。
抬头去看,男人与那十名暗地里的家伙已然斗了起来。
那些人数量虽多,彼此也默契十足,将男人团团围住。乍一看,是男人在作困兽之斗,不须片刻功夫,便会被打翻在地。可实际上,这是人已浑身大汗,拿着兵刃的手被重击震得发颤,卯足了劲,依旧无法再靠近半分。
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男人却还游刃有余,一边打着,一边还与怀中的馒头说着话:
“这是篓家的异诡刀法。篓家是鬼族的大家,现在的家主深受鬼帝重用。嫡系的子弟也是傲骨铮铮之辈,断做不得如此下作之事。这人定是篓家旁支的一系,这一系所学不多,更无精髓,所以原本威风凌冽的刀招被他舞得像是小姑娘撒娇一般,没有半点气势可言。”篓家那人又气又愤,动作越发莽撞,露出不少破绽,男人也不去管。
“这是惊鸿枪,乃鬼族唐燕帮独门功夫。可二十万年前,唐燕帮起了内讧,两个副帮主联手杀了帮主之后,各自带了弟子自成一派,以南北自居。可两人都是庸才,南唐燕与北唐燕渐渐走了滑坡路。他使得倒是正宗枪法,瞧路数,应当是南唐燕的。”
馒头插嘴问道:“怎么就是南唐燕的了?”
“北唐燕只专注于枪法,南唐燕却研究出一套轻功路数,叫燕过回溪,身形更轻盈,脚步上变化也快。”见馒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他功夫不浅,且都学到了精髓处,应该是南唐燕的少帮主。只是南唐燕未免太过落魄,堂堂少帮主,竟给人做爪牙。想北唐燕虽也落寞,却也不似你这般卑躬屈膝,不要脸面。”这少帮主闻言一愣,半是羞恼半是愤恨,本欲退下,却又不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迎敌,却渐渐地不怎么上心,就连馒头也看出几分敷衍起来。
十个人的武功来路,包括身份,都叫男人如数家珍一般,一个个地说了出来,竟一丝不错一点不落。
他本就占于上风,此时又说了这些,虽是说与怀中小童听的,可那十人也听了个清楚,已然被扰乱了心思。若不是男人有意相让,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掌事的一直冷眼看着,忽的掠上前去,右手拿着一截枪头,便要刺向男人胸膛。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众人不妨,都被唬了一跳。洛青絮全心全意看着男人的动作,待发现掌事人冲出来时,再想出声提醒已然来不及。要想上前帮忙,手又像是被靠在一堵墙上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只得暗地里着急。
男人似没发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对付这十人,口中不停。南唐燕少帮主一心想着赶紧让这汉子闭嘴,双手一别,竟以枪作刀用,横扫而去。男人弯腰闪过,却刚好躲过掌事人的攻势。
吸气声不由同时想起,众人都知道,这那里是什么恰巧,分别是男人故意引导了那少帮主,教他在此时使了此招。
馒头仰起头,看着离自己面庞不过三寸的掌事人一脸惊恐与诧异,便有水滴在了自己脸上,暖暖的,有几分痒。
用小手轻轻一抹,红色的,心中有几分嫌弃,顺手拉过掌事人的衣服擦干净。
才松了手,男人就抱着她侧身滑了出去。
回头一看,馒头不由得乐了。
南唐燕少帮主手中长枪,,深深嵌入了掌事人的喉咙。
刚才男人弯腰那一躲,虽不突然,也叫众人收势不及。旁的还好,南唐燕少帮主与掌事人刚好对了势,彼此躲闪不及的情况下,掌事人生生撞上了那冒着寒光的枪尖。即时毙命。
他这一倒地,剩下十人皆吓得不敢动弹,瑟瑟发抖。
“这这分明是怪物!”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十人纷纷四散逃去。
男人看了在场者一眼,皆是敛声屏气不敢出声。
任谁都看得出,这男人功夫境界之高,只怕所有人一拥而上,也讨不了半分好处。那还有什么收为己用的心思,只想着莫要惹怒他便好。
男人也懒怠搭理他们,他本就只是为了来取童羌性命,这些人要闹,他便陪着玩上一玩,若不做声,他也不必耽误时间。
目光扫过一处隐蔽角落,见一穿着碧色长裙的女子,似乎有几分熟悉。却也不作多想,抱着馒头便往外去了。
洛青絮见他无恙,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诧异。
男人功夫竟如此深不可测,头两次自己所谓的出手相助,倒像是卖弄功夫,显得可笑了。忽觉手腕一松,回头望去,顾白季却不知去哪了。
他不在,洛青絮乐得轻松,便也不去管。
直到确定男人已然走远不会再回来,众人才松了口气,渐渐又开始谈起了买卖。
洛青絮看着地上那两具还未凉的尸首,暗暗叹了口气,厌恶之心越甚,也没多大兴趣再呆在此处。
然,没兴趣归没兴趣,她还是各种颜色的衣裳都问了一遍。最后才去问的浅绿色衣裳。
才没说两句,便有一人走上前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家老爷有请。”
洛青絮听出那是姓何的声音,见他一手状似不经意的搭在了腰间盘着的长鞭上,另一只手掩在背后,便明白,自己的身份已是被发现了。便点点头,跟着姓何的指引而去。
入了屋中,为首的男子果然坐在椅上,怀中搂着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洛青絮。
身后的门早已在她刚刚进来时便被关上,外面杂吵的声音,被这小小一道门全然阻绝。
洛青絮大大方方地坐在男子正对面,摘下了面具摆在桌上,微一抬头,直对上了男子的目光。
“多日不见,红衫姑娘可还好?”长孙契倒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毫不畏惧,不由得有几分另眼相看。
洛青絮看着他,脸色未变,心中却已是百转千回。
红衫,是洛红英在外的化名。这人显然是认错的了自己。
可洛红英从来没提过她曾遇见过这样的人物,以她的性子,若是遇上的,定会忍不住说出。
看向他怀中的女子,虽然笑意慢慢,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带了些嫉恨阴毒。似乎与面前这人有着极大的仇恨一般。
瞧她的穿着打扮,举止言行。洛青絮忽然想起,之前洛红英离家出走时,曾遇到过一只狐妖,双方起了冲突,洛红英连着欧阳策恒将人好好羞辱了一番,相必就是面前这位。
至于男人,多半是没见过洛红英,只是听自己心上人说过这件事罢了。
便笑了笑:“好久不见,花影姑娘还是那般明媚动人。”
花影搂着长孙契,冷哼一声:“红衫姑娘贵人事忙,花影还只当姑娘已然忘了妾身。”
“姑娘这般国色天姿,见了能忘的,只怕屈指可数。”洛青絮一脸真诚,任谁听了都觉得是真心地褒奖花影,却不料花影面色一变,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那日见面,当着莫家班那位公子的面说她目似呆鹅,鼻若母猪,口如蠢驴。像是被牙牙学语的孩童胡乱捏出的怪泥块成精而来,叫人一见之终身难忘。如今又说什么“国色天姿”,见了的没几人能忘。分明是变着法的骂她丑陋加以羞辱,复又想起那日丢的颜面,越发恨起了面前这人,巴不得拿把剑往她身上戳数百上千个窟窿,方解此恨。
“怎么了?”将人拉回自己怀里,长孙契柔声问着。花影却不说话,眼圈泛红,泪水不住地打转,却忍着不落下来,叫人看了心疼不已。长孙契连忙拥住她,一声比一声柔:“出什么事了?她说的话有问题?”
花影抽了抽鼻子,看了洛青絮一眼,才附到长孙契耳边,细声说着什么。越说越发觉得委屈,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长孙契连忙抬手抚了,又低声安慰几句。花影的泪水才渐渐止住。
“丫头片子倒是口齿伶俐。”长孙契笑道,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怒意。他本不愿与女孩子多做计较,可若那人欺了自己夫人,则另当别论。
尤其看着洛青絮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山庄中受的侮辱,怒火更甚。
他叫人仔细打探过,知道护在她身旁的男子追着抱小孩的男人去了,一时回不来,这丫头没了靠山,看还有什么本事,可以在这目中无人。
长孙契这番想法,着实是冤枉了洛青絮。她才没什么有恃无恐目中无人,只是这阵仗实在太上不得台面,叫她无从畏惧无处害怕,只不过是用自己平时里的态度对着几个不喜欢的人。虽不至于和颜悦色,却实在是尽了礼数的。
至于那句话,的确是她有意说出。
与花影见面这段经历,洛红英是细细跟她说过的,自然包括了那面目的叙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