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半妖（二）

“不过是怕你不喜欢，她一小女子，还敢起什么歹心不成。”男人顺势握住女子的手，低头几乎碰到她的唇。

“那可说不定。”女子“吃吃”笑着，“万一她就是来抢东西的怎么办。”

“任她去抢。”弯腰将女子抱起，男人眸中染了几分火，直抱着女子往屋子深处走去。

姓何的听了这话，朝左右吩咐一声，两人过来赶洛青絮去不起眼的角落处，另两人出门去，像是接什么人。

没多会儿，那两人便领着一行人走了进来，约莫二三十数，皆是身强体壮的男子，身上带有兵器。

最惹人注意的，是随后进来的十数名男子，他们手上都挽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绑在不知是什么的身上。

那些被绑着的，都是四肢着地而行，身子被布包住，只留下一双眼，或惊恐，或好奇，或是凶恶。咕噜噜地打着转，却不发出半点声音。

洛青絮打量了一会儿，发觉那些男子变得警惕，也就移开了视线。

或许是太累，坐着坐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不愿挨着黑漆漆的墙，洛青絮便垂着头，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忽觉有人靠近，睁眼一看，一男子手伸到了她耳旁，见她醒来，先是一愣，继而腆着脸笑道：“我见你这把琴不错，出个价。”

“不卖。”

男子“嘿嘿”一笑：“卖不卖，可由不得你。”

说罢接着伸手，竟是要硬抢。

洛青絮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略一使力，男子只觉得筋断骨裂一把，疼得直叫唤。

他这一叫，原本或站或坐或躺着休息的，皆站了起来，手握住了各自的兵器。

洛青絮却是瞧也不瞧他们，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男子疼得一张脸煞白，已经叫不出声，身子缓缓瘫倒，打着战栗，汗如雨下。

那姓何的几人见状，便要冲上前来拿住洛青絮，才往前冲了几步，兀的一道声音传来：

“做生意讲究的是以和为贵，愿交友莫交恶。你们尽做些强盗事情，还怎么做生意？”

这声音来得突然，众人不防，皆被唬了一跳。

洛青絮虽也是一惊，可更诧异的是，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听过的。不由得凝神思索。

这一思索，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便卸了。男子痛处稍减，恢复了些力气，便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猛地刺向洛青絮。

可还没碰到她的衣裳，只听“铮”地一声响，小刀飞落一边，男子则挣脱洛青絮握着的那只手，捂住自己右手，在地上不停地哭嚎打滚。

洛青絮仔细一看，他手上尽是血，右手五指齐齐断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这惨叫声终究惊扰了房屋深处的男人，他只披了件外裳就走了出来，看着地上打滚的人，双眸不由得一沉：“谁做的。”

在场人皆不敢做声，洛青絮却似乎想到了是谁，又记不真切。

“看不惯有人行强盗之事罢了。”那声音再度传来，洛青絮猛然醒觉。

是那个叫做阿瓶的少年。

听他这般说，一人耐不住大喝：“谁是强盗？说明了要花钱买的，哪家强盗花钱买东西。”

“买卖得要双方你情我愿，卖方不愿给，买方却非要不可，不是强抢是什么？”

男人已知遇上了不好惹的人物，又嫌那哭声太吵，抬掌打去，男子的头便被打得稀烂，血差一些溅到了洛青絮身上。

“阁下何人，为何要躲于暗处，不肯出来。”男人知这人物不好惹，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恭敬。

“我一早便在这，是你们不经允许闯入，又何必躲。”阿瓶的声音冰块一般，叫人凉透了心。

男人还要再请他出来，却见洛青絮身前多了道人影。

这人身材瘦弱，似乎一道风就能吹倒的，眉宇间自有一股凌冽之气，看得男人一阵心惊，不由自主地，生了几分敬畏之意，连忙拱手做了礼：“是在下管教不当，还请阁下莫要怪罪。”

“这位姑娘要歇息了。”阿瓶冷道，男人立刻退到一边，剩下人见自家主子这般态度，也不敢不敬，无一不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吵着了两位。

“多谢公子。”

只从相貌来看，阿瓶只像个未成人的少年。洛青絮本欲唤“少侠”，却觉着他身上那股气质，又不像是个年轻男子所能发出来的，因此便叫公子。

“我姓顾，叫我白季便是。”

洛青絮含笑点点头，心中却想着，溪茶明明说过江渡海叫他阿瓶，这会子又变成了什么顾白季，更加警惕起来。

“当时江渡海问我姓名时，刚好手上拿了个空瓶子，便自称阿瓶。”似乎看穿了洛青絮的心思，顾白季接着道。

洛青絮看了他一眼，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对洛青絮来说，不甚重要，重要的事，他这句话的意思，点明了，溪茶那极好的藏身之术，被他一眼识破。如若不然，他不会知道自己以为他叫阿瓶的事。

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他不说，自己也完全猜不出来。

瞧那日的情景，他似乎与欧阳策恒相识，却没说出溪茶的事。是以为欧阳策恒已经知晓，还是别的什么。如今出现在这，又是为了什么，欧阳策恒叫他来找自己的？

不对，瞧那日欧阳策恒的态度，对顾白季似乎有几分敬重，能叫欧阳策恒敬重的人不多，却都不是他能使唤的。更何况，那日欧阳策恒本来打算当场叫江渡海好看，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改了心思。光是这一点，便说明他的地位在欧阳策恒之上会是谁呢？

“你不喜欢别人瞒你骗你，我便不瞒。”

洛青絮犹在想着，顾白季却再开口，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读心之术。

“你怎么会在这？”

“我本来就在这。”顾白季说话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洛青絮却莫名的听出一丝温柔，想想也觉得好笑，又问：“欧阳策恒将山庄烧了，你怎么也不阻止。”

“你和他吵架了？”顾白季问道，洛青絮正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忽然想起自己平时都是唤“阿恒”，这次连名带姓的叫，谁看不出来，也不回答，只道：

“我先问的。”

“没必要。”顾白季倒是配合她，像是哄小孩一般，“到你了。”

“我又没说要回答。”洛青絮挑了挑眉，见顾白季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不觉得意。

与顾白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困意也渐渐退了，天刚一亮，那一行人便要离开，为首的男人走之前，不忘先向顾白季说一声。

顾白季却没理他，自顾自与洛青絮说着话。男人吃了个闭门羹，脸色有几分不好。

向来都是别人捧着他敬着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要想发作，却又不敢，一张脸忽青忽白忽红忽黑变了好几个色，

才带着人离开。

洛青絮的目光始终在那十来个被铁链拴着的，不知是何生物的身上。

“要不要跟着去看看。”顾白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碳渍，手伸向洛青絮。

洛青絮却是自己站了起来，笑道：“看看也无妨。”

走到门口，却见顾白季站着不动，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洛青絮凝神想了想，没忘什么啊。

“你的暗卫，不要了？”

闻言，洛青絮的脸沉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顾白季对她的事知道的太多，还是他提到的那个人教她不开心。

她面色不善，顾白季也不语，便这么看着她。

半晌，倒是洛青絮先败下阵来，道：“你在这等等我。”说完，也不等顾白季回答，径直往山下走去。

溪茶还跪在那处，动也不曾动过。晨露沾湿了他的衣裳及长发，也全然不管。

洛青絮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前，故作冷漠：“说罢，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再不敢隐瞒。”溪茶忙道，声音有几分发颤。

洛青絮怕他真着了凉，连忙将人拉了起来，细细看过，当是并无大碍，才略微放下了心：“下不为例。”

“是。”

“还有，那个叫阿瓶的，昨晚又遇着了，他说自己叫顾白季，我却不信。你去查查，他到底是谁。”

溪茶皱眉，显得有几分为难。

“放心，虽不知他接近我想做些什么，却也没有伤我的意思，你尽管去。若真有事，我会找你。”

溪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拿出一条手链给洛青絮戴上，才消失了身形。

他走后，洛青絮又在原地站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上山。

顾白季果还在那等着，表情一如既往，冰封一般，看不出喜怒。见她来，也不多问什么，领着她朝另一个方向下山。

洛青絮想了想，虽猜想他已经知道了，却还是说出口：“我这次是偷跑出来，不想被欧阳策恒找到，白季可否别告诉她。”

“嗯。”

“以后，唤我长楚便好，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谁。”

“嗯。”（未完待续）